薛姨妈热情和气,薛蟠一门心思在吃上,只有宝钗,若有所思,目光正巧与王静如对上。
宝钗大方地一笑,问道:“这大晚上的,天寒地冻,姨妈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使唤人来叫我们一声不就好了吗?”
这话也说得直爽。
薛姨妈举着筷子,疑惑地望向王静如。
“我今儿来,是有事与你商量。”王静如对薛姨妈说道:“都是大人们的事情,你们小孩子家家,吃完饭就自己去玩吧。”
“如今咱们家,就剩下我们三个,姨妈很不必避讳我和哥哥。”宝钗笑着说。
宝钗坚持,薛姨妈只能为难地说:“如今蟠儿、宝钗都大了,也该学着理事了。姐姐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原来,薛家竟然是宝钗在做主。
王静如点点头,对金钏儿说:“我们娘儿几个说话,你带婆子们和丫头们,先去外头屋子里喝点热茶,说说话。”
金钏儿点点头。
“我今儿来,是为这个。”王静如叹口气,下午才收进妆奁里的金锁,晚上又灰溜溜地掏出来,真是打脸。真疼。
“莫失莫忘,仙寿永昌。”宝钗拿起金灿灿的璎珞,喃喃念着锁上面的话。
“今儿周瑞家的进来,说这东西做好了。我便顺路拿过来了。”王静如斟酌字句:“若是按照我和你妈妈原来的想法,自然是要竭力促成这一段金玉良缘的。只是,老爷刚才来找我说,叫薛家先出二十万两聘礼……哦,不,嫁妆银子。”
“二十万两?”薛姨妈大惊失色。
“这……欺人太甚。哪有上赶着出嫁妆的。我妹妹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又不愁嫁。不行……”薛蟠眼见着要闹起来。
“好了,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姨妈,是为娘娘省亲别墅的事吧?”宝钗从莺儿那里听说,各房都出了银子,才看看凑了十几万两。
她同别的钗不同,素来对经济事务上心,粗粗一算,就知道这点钱,还差得远呢。因此,见王夫人星夜前来,她就心道:果然来了。
王静如点头,说道:“没错。老爷的意思是,薛家能出这笔钱,就能做宝二奶奶,若是不能出,那……老太太做主,就用黛玉的嫁妆出了。”
“什么!老太太这是要逼我们……”薛姨妈无助地望向宝钗:“我可怜的儿呀……都是你父亲去的太早。”
“妈,我看这府上是住不下去了。咱们有不是没有自家的房子,香菱,香菱,快收拾东西……”薛蟠气得发抖,差点没冲出去找老太太算帐,幸而被宝钗死命拦住了。
宝钗哭道:“哥哥,你若出了这道门,我还怎么做人。本来就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姨妈,我家的光景您也看在眼里,爹爹去了,哥哥犯事,我们举家狼狈地来投奔您,连像样的家什都没带两样。二十万两,我家就是倾家荡产,也凑不出来呀。”
王静如也觉得自己不地道。
若是信守与薛姨妈的口头承诺,就很不应该把自己头痛的大难题,拿到薛姨妈一家面前。如今,竟逼得人家小姑娘要死要活的。
可她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呢。
“我可不就是来找你们商量嘛。”王静如叫他们都别拉扯了,先坐下说话。
“宝钗,你也大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老爷给下了通牒。若是明儿拿不出钱,你和宝玉的婚事,便算是黄了。”王静如一边说,一边打量宝钗的神色。
她杏眼含泪,面色悲苦,却强忍着镇定,听王静如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