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蓁吸一口气,稳步走到前面,躬身对坐在最上端的李知县和薛进士各行一礼,然后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等着薛侃问话。薛侃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长得眉目清朗,仪态不凡,赞叹道:“嗯,果真是气宇轩昂,一表人才!若是能多见见世面,日后定会大有所为……”
接着,薛侃问道:“来,你几岁开始读书的,如今开做八股文了吗?”
林蓁一一回答了,薛侃又出了几个《四书》题,让他做了做破题,又问了问他五经读的如何了。问过之后,对林廷相道:“林举人,你们林家真是人才辈出呀!莫说是八岁,就是十八岁,也少有他这般的学问和才华,只是在乡里头,难免埋没了他。”
林蓁更不好意思了,刚想谦虚几句,林廷相却道:“大人,您不知道,我这位侄子从小就不一般,他虽然家境贫寒,父亲却也是位儒生,他三岁就能识字,五六岁时四经都读熟了,人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可这孩子却并非如此,他这几年却越来越长进,知书达理,应对有度,可若是想让他从璞玉变成真正可登大雅之堂的名贵玉器,依在下看,他还缺了些名匠的雕琢呀!”
林廷相原本的意思是暗示薛侃,让薛侃收林蓁为徒,谁知薛侃却当即就点头道:“嗯……我倒是知道一个绝好的机会,能让你见识到更多的才子名士,读更多的书,学到更多的东西,只是不知你是否舍得离开父母!”
林廷相虽有些不解,却还是及时的对林蓁使个眼色,林蓁赶紧跪下,道:“求大人指点。”
薛侃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几步,道:“不知你们可否听过,湖北安陆州的兴王,是宪宗皇帝第四个儿子,他和江西的宁王正相反,一点也不喜爱珍玩女乐,而是饱读诗书,对子民十分宽厚。因为他受封在楚地,那儿向来崇尚巫蛊之术,轻视医药,他就和当地的名医编了好几本医书,不知道救了多少百姓!”
林蓁一听“王爷”这俩字就头大。尤其是想到林大毛那秘密的身世,他不愿意跟什么王爷、王府产生任何牵扯。虽然心里这样想,他还是认认真真听着薛侃接下来的话:“唉,只可惜这位兴王,虽然封号里有这么一个‘兴’字,他这府里的人丁啊,却一点也不兴旺。先前诞下了四位郡主,两位世子,如今留下来的只有一位小世子和两个郡主了。他这小世子如今十一岁,想找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作伴读……”
林廷相听到这里,方才明白薛侃的意思,他看了看林蓁,见林蓁还面无表情的在那儿跪着,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他便略一思索,开口问薛侃道:“这位小世子又为何不在本地找一个孩子陪他读书呢?”
薛侃听到这里,有些欲言又止,停下脚步,先是一拉林蓁,道:“起来,起来说话。”
林蓁犹豫着站了起来,听两人继续议论,大意是兴王爷因他这唯一的世子身体不太好,一直没怎么让他太过劳累的去攻读诗书,两年前请王府那两位长史为他开蒙之后,也曾找了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入府让这世子挑选,可却没有一个能入得了他的眼的。
先前薛侃在南京拜了当时的心学宗师王阳明为师,后来又追随王阳明到了江西,这次辞师回乡之前,他和那些王学同门一起在湖广游览,被尊重贤士的兴王请到府中讲学,无意中提到此事,兴王便对薛侃道:“听闻潮汕多才子,若是有伶俐的孩子,他家中愿意的,就请一位过来,陪熜儿读书,我定会厚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