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单子上,涵盖衣食住行珍玩。单看最后一条,足见陆语平时连微末小事都记在心里。
不少酒楼之中,允许小贩在大堂、雅间售卖干果、水果、下酒菜、风味小吃——罗松了解这情形,却没留意过价钱,一向是随意给块碎银子或一把铜钱了事。
至于沈笑山,写下的几句话的意思是,如果陆语在一刻钟内写的清单合行情,数目相差不出纹银一万两,便予以万两白银酬谢;而若清单上的数目是六十一万六千二百两零六十文,陆语便要付给他一两银子。
罗松竭力转动脑筋,想到了陆语写完清单拿起钱袋又放下的举动,想起了沈笑山眼底的笑意,再念及手里两张宣纸流露出的信息,望向陆语的目光,多了几分由衷的敬重、钦佩。
沈笑山是留了后招的。起初,他对陆语说的是“将我随身携带的银钱花出去”——钱袋里的一万两,就在其中。但在写下的承诺之中,又用这一万两做了点文章:她清单中差了这一万两,就是赚了这一万两;把这一万两花出去,就要赔一两银子。
而陆语那个举动,分明是告诉沈笑山:我知道你留了后招,但是,我不点破。
来往之间,沈笑山考的是陆语运算的能力、对行情了解的深浅,以及经商的品德:仁义的商人,凡事会留三分转圜的余地,为自己,或为对方。
毋庸置疑,陆语通过了考验,从头到尾的表现,可谓天衣无缝。
十五六岁就已如此,若是再过十年八年,还了得?——罗松帮她展望着前景。
这时候,沈笑山似是被罗松的举动提醒,与陆语说起说起清单的事:“只翡翠白菜、鸳鸯手镯、汗血宝马三样,便花去五十五万两,为何?”
陆语神色坦然:“汗血宝马就不需说了,私以为,只要是爱马又手头富裕的人,都会将之接到身边,好生看顾。
“那棵翡翠白菜,实际价值三十万两以上,当铺收下时只付了十万两,转手价是二十五万两。我看过几次,成色很好。
“至于鸳鸯手镯,玉石成色极佳,手艺巧夺天工,那个价钱,已有些委屈它。
“——这些只是原由之一。我考虑过,在清单上尽可能多一些地为先生展现长安行情,但是时机不凑巧,我没在街巷店铺间游转,已将近十天。十天的光景,很多东西的价格都可能有浮动。拿不准的事情,能搁置便搁置吧。”
沈笑山颔首。先前出题的事,她无一丝差错,眼前给出的答案,也无一丝供他反驳的余地。
他凝着她熠熠生辉的眼眸,“你说,今日不是我要见你,而是你要见我。说原由。”
陆语心底长长地透了一口气:终于,他问起了。再一次迅速地斟酌之后,她说道:“先生应该看得出,我是以生意人的身份求见。”
她若以闺秀身份待他,自报家门之余,要以“妾身”或“民女”自称;若以前长安知府外甥女的身份待他,自称仍是少不得一个“妾身”;只有以江南陆语的身份相见,地位才是商贾对商贾,没有男尊女卑。
若是较真儿,他要称她陆东家,她要称他沈东家——这些世情,他不会不知晓。
沈笑山颔首,“我知道,所以我才问原由。我在长安,在私宅。此刻,我只是生意人。”
陆语神色平静而温婉地道:“听先生这话,是已料到我求见的初衷是为生意了。这再好不过。的确,我求见先生的目的,就是谈一笔生意。”
沈笑山神色淡淡的,“说来听听。”
“既是求见,便少不得做些准备。”陆语一面说着,一面从袖中取出一封厚实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