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夜间,内宅的烛火早已熄灭。给老祖宗问了安,各姐妹说笑一回,至多再做做针线看看书,盥洗一番,也就吩咐丫鬟吹了灯。
这是世家大族女儿家的夜。雍雍穆穆,从天井中望出去的月,圆、亮、晦、弯,也是规整无比,最多透了些诗意。
那些规行矩步的姑娘自然不知道,在贾府的另一处,小小的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场夜间豪饮悄然进行着。
这豪奢的夜间宴饮其实并不豪奢,甚至透着些许寒酸。炕桌上摆着几碟小菜,耐嚼而不铺张,一碟煮花生便打发了。萝卜干儿韧韧的,蘸点辣油下酒最好不过。茴香豆自然不是今夜的主角,一碟冷切牛肉就算作大菜,主要是酒。酒也不是绍兴女儿红、金华酒、竹叶青之类。大坛大坛的,烧刀子?又糙又辣,图的就是个爽快。
谁喝酒专门吃菜?
倒不是没钱,每分银子都要花到刀刃上嘛!
王瓒在心里盘算着今夜花销。盘算来盘算去,肉、酒、菜几层银子叠加,竟能小小赚上一笔,不由得满意地笑了——这个收入归自己,账就入在系统处。荷包里鼓着,心里也会踏实些,他脸上堆了浓浓的笑,立在门前招呼客人。
经过几天的消息打探,看得出来,自己以多姑娘的名义下了帖子后,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居然都来了。太太陪房收租子的周瑞、买办上的钱华、管库房的吴新登、掌厨柳嫂子的那口子——这柳兴酒量浅,一向是个吃软饭的,怎么今天也有贼胆过来?他婆娘可是府里有名的胭脂虎,手上又捏着肥缺,别轻易开罪了她,反倒带累多姑娘,得不偿失……赶紧灌柳兴两杯,把他打发走为上。连赖大管家都过来坐了一会儿,喝了几杯酒,给足了自己面子。
车马盈门,络绎不绝,往来之人把个小小下房围堵得水泄不通,热闹之处更甚于豪奢排宴。府里开宴,虽然面上也欢腾,到底有规矩束缚着,一举一动要注意着礼节,不能失了大家身份。众人推牌九、掷骰子,猜枚划拳,呼呼喝喝,烈酒一坛一坛地灌进喉咙。
有了酒的人,不打架不闹事,全仰仗王瓒一人妥帖周旋,端的好手腕。他打扮得花枝招展,迎来送往,穿梭自如。
自己以前组织过基友聚会嘛——吃吃喝喝,聚众打游戏,还不都是那回事?
众人见状也甚为佩服,没口子赞他,“女中豪杰!”
“嫂嫂可称作孟尝君了。”
也许是老婆不在场,柳兴浑无半分畏缩之态。他捞起一截卤猪肠吃了,闻听此言大笑,用筷子斜指着王瓒,道:“吴管事这句嫂嫂叫得好。有道是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还眯着眼睛窥她,仿佛回味一般的咂巴咂巴嘴。
有人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
柳兴瞪了那人一眼,嚷道:“金文翔你踢老子做什么!文可劝酒西进,武可跨马千万。马术之精,街边卖笑姐儿,只怕也抵不过她的手段,\'嫂嫂\'这本事如何不好!怎么,我说了你的亲亲小心肝儿,你心里不舒服了?”
王瓒登时大怒,打断道:“你道我像街边卖笑的姐儿?”他傲然一挺胸,“什么叫像,我就是!”
众人:“……”
他笑着对柳兴说:“我的手段?你也太轻瞧我,我的手段可不止这些个!”
一把推开坐在炕边的金文翔,挤到柳兴对面去,“来,老娘今儿个就让你见识见识,开开眼界!”
柳兴脸上酡红,闻言只是冷笑。
王瓒扬声唤道:“把我那宝器,鹦鹉杯端上来!”又柔媚笑道,“柳爷,您是稀客,奴家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