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菂官呆愣愣的神情,藕官伸出手,忍笑道:“既如此,何不偕侬同游?”
直到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菂官方才回过神,推了她一把,娇嗔道:“好你个小油嘴!”
藕官却不以为忤。她佯装出一副轻佻的样子,持扇子挑起菂官的脸庞,细细地打量一番,轻笑道:“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
她凝视着菂官,眼眸中透露的些许认真,星河烂漫亦不可比拟。
菂官红了脸,轻轻啐了一口。
*
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
京城正月望日,盛饰灯影之会,金吾弛禁,特许夜行。
车马喧阗,人间烟火,恍惚如梦。
两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戏子,乍一出门,便被眼前景象所震撼。
人真多啊——
这是她们心里浮上的第一个念头。
密密层层的灯,密密层层的欢声笑语,密密层层的洒金簇簇……街上被灯火映得通红,那些盛装的游女们翩然而至。雾鬓云鬟,捻金雪柳,说笑个不停。
不知有多少浪荡才子与她邂逅,喜结良缘。又有多少金簪宝钗在此遗落,从此得遇良人,上演一出风流绮丽的《紫钗记》。
是秦淮河畔,小粉桥上,还是桃叶渡的乌篷船?
菂官终究改不了读书人意气,叹息似的喃喃自语,“灯火钱塘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
不知临安府的元夕是否如旧?
藕官没听清,扭头诧异道:“你说什么?”
菂官自失地一笑,摇了摇头,主动牵了藕官的手,“走罢,咱们去看灯。”
人群里挤挤挨挨着。一路上走马观花,灯影烁烁,也不大分得清到底什么是什么,听着身边男子卖弄似的指了灯,给心上人看,“这是鱼灯,这是走马灯,这是龙凤灯……那个?那个是虾蟆灯呀!傻囡囡连这也不晓得”,惹得女子大发娇嗔,倒也有趣。
不远处有一个彩灯铺子,人不多,三三两两站在那里猜灯谜。
藕官正待上前,口中犹自笑说“你喜欢哪个?我猜了送与你”时,忽见一对佳人携手而来。那少年笑得十分开心,衣饰华丽,生得面如傅粉、风流俊俏,竟是贾蔷。
灯下猜谜,他急得直挥扇子,出手阔绰。
女子言笑晏晏,声音娇脆,宛然是龄官形容。
藕官惊得说不出话来。
菂官悄悄扯了藕官一把,二人没有打扰,静静离去。
走在路上,藕官忽然道:“方才那个灯谜的谜底,应当是苏小小,蔷二爷说错了。”
菂官掩了嘴笑,“那盏灯他们是注定拿不走的了。”她想了想,又好奇地问,“题目是什么?”
藕官道:“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菂官一时竟痴了。
倏忽,身旁仿佛一滴水溅到油锅里,人声鼎沸,吵吵嚷嚷起来。
“焰火真漂亮呀……”
“如今太平盛世,繁华已极,圣上贤明!”
“城里放烟花了,”藕官忙拍她,“你看,你快看!”她顺着藕官的手,抬头往上凝望。烟花易冷,就如同一切美好的东西——回忆、玻璃画、走马灯、星光、水纹、指尖的雪,可遇而不可求。数不尽的星子漫飞,洒在天上,就成了火树银花,毕驳声不绝。偶然落下一星半点,却独在意中人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