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为何有缘邂逅,难偕凤鸾俦?”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梦长梦短皆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对这伤情处,转自忆荒茔。”
梅雨之季,雨声窸窣。发潮的话本,泛着黄的窗纸,掩映着烟柳画桥。杏花早已落下,院里海棠花开得正好,花蕊明丽,如少女娇嗔。
戏台上一个作小生打扮的女子,念着不同的绮秾词句,清雅委婉,吴侬软语。
梦里的梨香院,是湿淋淋的。
“藕官,你好……”
好生吃饭,天冷了添衣,莫嫌麻烦。
千言万语都凝在翕翕嘴角,不能作声。
妾本琵琶女,绿窗人,拈针独坐,咫尺画堂。
君乃洛阳子,长安郎,鲜衣怒马,醉眠花廊。
癸巳年三月十四,酉初一刻,荣国府梨香院女伶菂官病逝。
*
藕官拎着几只喜盒,慢慢走在甬道上。
园子里的花木长势喜人,枝繁叶茂。浓盛的白茶花自栅栏里探出头来,舒展着花瓣,说不出的明净动人。
藕官却暗自皱眉。这磕磕绊绊的,可别把盒子里的吃食给颠泼了。
自己才托了厨房的柳嫂子做了几个好菜,炖竹鸡、红糟鲥鱼、清炒玉兰片,一碟子虾肉饺儿,一碟子酥油鲍螺。食材倒不算什么,可是费时费工,给柳嫂子塞了足足二两银子。
花销比之前的寿礼更重得多,想必干娘也知道自己的意思。
再加上菂官从前零零碎碎做的几样针线,两方绣罗帕子,两双鞋袜,也尽够了。
她在心里盘算着。
有小丫鬟经过园子,叽叽喳喳地跟她寒暄,“藕官,你往哪里去?” “这手里拎的什么?”
藕官忙笑道:“干娘过寿,我去庆贺一番,这是上寿的贺礼。”
那丫鬟因问:“你干娘……”
藕官道:“就是洒扫院子的夏勇家的。她住巷尾。”
小丫鬟一听就笑,捂着嘴笑得咯咯的,“那倒巧了,你干娘和我姨妈是邻居呢。常听姨妈提起你干娘,说她是有名的吝啬……咳咳,精打细算。你怎么认了她做干娘?”
藕官没接腔,随口应付几句就走了。
等到了夏家,小小的院子里,竟挤得水泄不通。院里菜还没上齐,桌子椅子胡乱摆着。女人欢笑,小孩乱跑,虽然乱糟糟的,可也透着几分热闹。
藕官把几只喜盒堆在脚下,探着身子往里看,心里踌躇得很,实在拿不准应该怎么办。
怎么跟夏婆子说?以这个由头要钱,她会情愿吗?若是她不同意,又能往哪里去凑银子呢……真是愁死人了。
正愣神时,身后有人推她,“让让,让让,没眼色的,我手里端着菜呢!”
门前有人进进出出,杵在那里不免碍事,藕官忙让开了。她想先把食盒送到屋里,再跟夏婆子商量一番,将自己的月钱取一些出来——菂官这下真的病了。
虽然蔷二爷已请过大夫来看,可抓药熬药的银子,到底得从自己荷包里出。菂官日渐消瘦,什么也吃不下。若想另外加餐,还得给小厨房塞钱。
想来可笑,本是自己的月钱、自己的赏赐,到不了手里且不说,“暂借”自己的东西,还要看别个的眼色。但愿夏婆子能看在这几盒菜的份上,暂且把钱给她挪挪。
藕官叹了口气,静悄悄跟了进去。
夏婆子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