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开始，顾廷烨便也在府中听学了。

    庄学究热衷命弟子策论，令学生们学会独立思辨，他随手翻书随意一指，点出题目：立嫡（长），还是立贤？

    如今邕王和兖王，一个为长，一个为贤，为当今皇储的唯二人选。立即有人指出这题目属于妄议皇族，太过于危险。

    然如今立储甚嚣尘上，街头的贩夫走卒都撂下担子指点一二。

    顾廷烨首先开言，夹枪带棒地说了邕王一顿，言语太过于放肆，被人提醒要注意这堂上还有女眷。

    小公爷思想的天真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并骨子里极尊嫡长子继承制。

    庄学究特地点名明兰来回答这个问题，这糟老头被寄完鱼羹已彻底收买了，心里可心水明兰这个丫头了。

    明兰故意引顾廷烨与齐衡争论，祸水东引。

    影兰如今的冥想能力大为长进，不需要专注于一花一木、方寸之地，而能扩大到整个房间，此方，堂内每个人的一言一行她闭着眼睛都清清楚楚。

    她见小公爷不停地推崇嫡长，心里头急了：你再这么说下去，你可就连媳妇儿都没了！而她就没姐夫了！

    影兰一摆桌子站起来，“当然是立贤啦！”

    在学究的印象里，影兰一直是不学无术的代表，撇了撇嘴，勉为其难地道：“那个七姑娘有何高见啊？”

    对于一个从现代来的人来说，什么嫡庶什么门户，那都是封建沉疴。前世，影兰和兄长出身寒门，父亲只是将军府的门房，他们复仇，杀尽参与者，走到夏侯面前，亦走到世人面前，世人都以为这是一出王子复仇记、基督山伯爵，可哪儿料到他们就是区区草民之后。

    宁缺曾喝问所有人：“难道门房的儿子就没有资格复仇么？”

    这是《将夜》一书的亮点，亦是核心观点之一。其真相出乎了绝大数人的意料之外，令书中书外的人都跌破眼镜。在此之前还有人认为这是另一本《琅琊榜》，那之后，类似的评价销声匿迹，因为这两本书的核心不同。

    人人平等——这是后世的观念，在这个时代没有被普及，不少穿越女融入古代社会之后便也将之遗忘，开始纠结嫡庶之分、高低贵贱。

    影兰思想坚定，内心有锦绣乾坤，然而——

    “呃……呃……呃……”影兰迟迟说不上来。

    众人听这蜂鸣似的枯燥语气词，都快睡觉了。墨兰若非要顾着姿态，早就笑掉自己的大牙了。如兰诚实地哈哈大笑，心道：这小七比我还没水平！

    庄学究拍桌：“七姑娘！你到底答不答得上来！”

    “对不起！”影兰嚯得坐下，开启自闭模式。

    天天冥想，试图靠意识征服世界，鲜少予人交流的影兰，自然说不出什么锦绣文章，甚至在众人屏气凝神的期待下，脑子一片空白。

    没有舌灿莲花的玛丽苏技能真是对不起！谁规定穿越女必须说出大堆惊世骇俗之言的？她内秀！

    影兰心疼地抱紧自己，心里呜呜。

    隔着屏风，齐衡都能脑补她那无辜、弱小、可怜的样子，不由摇头轻笑。

    庄学究撇嘴，不想看自己的课堂格调如此之低，赶紧问个明白人，“六姑娘，你还没说自己的想法呢。”

    明兰淡定从容地做出“纯臣论”，终结了争端。

    庄学究十分满意，宣布不留作业，“七姑娘除外！你，好好给我抄写《六国论》！”

    影兰趴在桌子上，发出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