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沉沉暮色,琉璃瓦上堆满的皑皑白雪衬着朱墙,透出几分昏黄。轿子一辆又一辆落在宫门口,锁大人把双手揣进宽大的袖子里,哆哆嗦嗦地踏上雪地,才走了没两步,就让人给叫住了,“锁大人,请留步。”
锁大人暗道一声晦气,充耳不闻,只迈大了步子往里走。
“锁大人。”此人颇为不知趣,仍旧阴魂不散地追上来,甚至还一手搭上锁大人的肩,把他按住。锁大人瞄一眼这只手,心知自己再走不了,只好勉强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说:“哟,这不是陈贤侄。”
“清秋怎未与锁大人同来?”
“他啊。”
锁大人不乐意同这厮说太多,自然也不会好心地告诉他,锁清秋早已前来赴宴,当即便语焉不详道:“等会就来了吧。”
“等会?”陈生略一思忖,笑了笑,“那么我便在此处等着他吧。”
锁大人一听这话就来气,险些端不住,指着他就破口大骂起来,“你——”
这京城里的纨绔混子,多是多了点,仗着家大业大,胡作非为的不在少数,但多少有些分寸,而浑到陈生这个地步的,却是独此一份,更况且他不仅浑自个儿,还浑别人,当众说什么“忆盈楼柳如絮、沉香阁苏小小、红袖坊苏怜都不及锁家清秋三分殊色”。
让锁清秋无端成了京城第一美人。
至于锁清秋是谁?
锁大人命里只有一女,早年乐善好施、兼济世人,人到中年,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么一子,没让锁家就此断了香火,却没想到锁清秋又是个命薄的,打娘胎里就落下了心疾,这么些年过来,活脱脱的一个药罐子。
思此及,锁大人忍不住一阵唉声叹气,他又把手揣回袖子里,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对陈生说:“你爱等就等着吧。”
话落,自个儿晃晃悠悠地往里走,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劳什子的京城第一美人,我们那是京城第一俊!”
就这样,锁大人一路骂骂咧咧走到宴会处,猎猎作响的风卷起雪花,呼呼啦啦地刮过,高处的白幡晃荡几下,兜头飘落下来,锁大人顿时眼前一黑,脚底也跟着打了个滑。
“哎呦——”
“大人,大人你没事儿吧?”
“怎么摔了?这雪天地滑,大人可别摔出个好歹。”
“大人?大人?”
宫人们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锁大人身材富态,四脚朝天的狼狈样惹人发笑,众人偷笑的偷笑的,指点的指点,便是金科状元金风露远远望见,也不免一笑,他屈指敲了敲桌子,对着安静喝茶的少年说:“你看那边。”
少年的眼睫颤了几下,缓缓地抬起眼,他生得眉眼精致,右眼底的褐色浅痣无端多出几许风情,即使穿着一身淡色青衫,外罩灰色披风,仍旧掩不去艳色,而一层白色的绒毛滚边越发衬得少年肤色苍白、弱不禁风。
金风露痴迷地望了他几眼,一心想同少年搭话,便又打趣道:“此人腰大膀圆,想来为官多年,捞了不少油水。”
他正说着,那边的锁大人一把扯下蒙头盖面的白幡,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满脸怒容道:“什么玩意儿!”
“……”
少年认出锁大人,放下茶杯,本已起身站起,却又忽而回过头来,说:“金公子,你口中之人,正是家父。”
“我、我不知道。”
金风露一时看呆,许久以后他才回过神来,要向少年道歉,只是人已经走远,他玩笑未开成,反而自讨了一个无趣,暗自后悔不已,金风露又细细比照着锁大人与锁清秋,劝慰自己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