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官兵倒是知道锁府有一位才和离归家的女儿,却并未轻信这小厮的话,只是皱着眉说:“拉开轿帘。”
“这……”
阿福神色犹豫,“我家小姐如今尚未婚嫁,大人,这不太好吧?”
“拉开。”
官兵边说边走向轿旁,阿福忙不迭地跳下马,一把抱住他的臂膀,难为情地说:“大人有所不知,小的、小的刚才迫不得已撒了谎。其实小姐并非是受了凉要去见郎中,而是出了天花,夫人让小的把她带去别院静养,大人这一看,被吓着是小事,若是被小姐传染了可怎么办?”
“滚开。”官兵颇是不耐烦地推开阿福,手才抬起来,轿内的锁清秋已经掀开轿帘一角,他抿了抿唇,说:“陈近侍。”
少年精致的眉眼间尚存几分水汽,晕湿的瞳眸乌黑而莹润,几缕乌发贴在潮湿的脸上,看起来苍白而柔弱,“你也是奉命来捉拿我的?”
陈生一怔,“我……”
他身为靖安帝的近侍,祭天仪式需寸步不离地守护在旁,是以靖安帝下令以后,主动跟来了锁府,却又因不愿亲手捉拿锁清秋,寻了一个借口,心烦意乱地在锁府之外来回巡逻。此刻忽而见到心心念念的少年,陈生心里既雀跃又悲哀,他不由握紧了拳,久久望着锁清秋不语。
锁清秋一笑,声音极为清越,“陈近侍向来待清秋极好,清秋知晓你有苦衷,也不想让陈近侍为难,我和你走。”
说完,锁清秋放下轿帘,似是要下轿,陈生握拳的手越来越用力,不多时,他骤然抬起头,说:“你走!快一点!”
阿福一听,生怕陈生后悔,不待锁清秋出声,赶紧翻身上马,“多谢大人,小的这就带公子走。”
他用力甩下马鞭,马蹄奔走,尘土飞扬,锁清秋再度掀开轿帘,远远地望着陈生,蹙起眉轻声说:“……对不起。”
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灵元寺坐落于城郊,此时正值冬日,本应该是香火寥寥,香客无几,然而山寺间却是人群熙攘,一派热闹。
阿福一面左顾右盼,一面护着锁清秋上山,他四处张望许久,说:“公子,这些人好像不是来灵元寺上香的,你看他们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嶙峋的,反倒是像……”
“阿弥陀佛,他们是北方的难民,由灵元寺暂时收容。”
身披袈裟的僧人双手合十,微笑着说:“可是锁公子?方丈一早就让贫僧在此候着你,他就在殿内,锁公子这边请。”
锁清秋拧眉,“方丈如何知晓我要来?”
僧人不答,对着他温和一笑,眼中并无恶意,“锁公子请。”
锁清秋只好跟在他的身后,步入主殿,十一座金身佛像下,端坐着一位慈眉善目、发须皆白的僧人,烟雾缭绕里,金红色的袈裟垂落在地,释尘大师一手立起,另一只手敲击着木鱼,合着眼低声诵经。
僧人把锁清秋带到以后,便自行退了出去,锁清秋双手合十,跪下向佛像叩首三下,方才开口说:“方丈。”
释尘大师睁开眼,望向锁清秋的眼神带着洞悉一切的睿智,“你来了。”
锁清秋斟酌着说:“清秋如今已厌倦尘世纷扰,恳请释尘大师收我入佛门,渡我于无边苦海。”
“你凡尘未尽。”释尘大师的神色平和,他缓缓站起身,说:“苦海无涯,可贫僧渡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