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年没想过自己能退出江湖,印象里最深的,是当年铁家家主金盆洗手时的场景。那一次自己也参与了,只要有利益在,只要你这个人还在,你便永远无法退出。
公道不在人心,江湖里也没有正义,正义,是需要自己一刀一剑杀出来的。
顾小年站在桃山上,满目桃花随夜风飘荡,被雨水打落,花瓣于山道岭上随着雨水走远。
这个时节不该有桃花,它的生机何来?
一方茅庐,立于山头,小小的篱笆,厚实的茅草屋顶。
顾小年提着刀,刀尖在地上划过,沙石辟易,雨水被斩开。
门开了,一个枯瘦的僧人像是嵌在了门框里。
他很瘦,比自己当时幽困之时还要瘦,个头不高,像一截被斩断了的甘蔗。
他穿着一身灰布衣,并非僧袍,有些残破,胸膛坦露,像是干瘪缩水的排骨。
他的脸窝皮包骨头,看不到唇和鼻梁,仿佛只剩下几个黑洞,且褶皱遍布,满是老人斑。
这张脸很恐怖,尤其是在雨夜里,若是放在外面,这么突然站着肯定会吓死个人。
顾小年的目光落在对方的手上。
那是一双很白的手,相较于皮肤,相较于夜色,哪怕看不到几分肉,手掌或者说是骨头却如玉般晶莹。
白马寺是佛寺,与广寒寺那般都是佛门正统,他们也有如来掌的纲要。
顾小年紧了紧刀,没有战意,只有一种必然要杀死眼前之人的坚决。
他不想善了,只想将威胁泯除。
“你,想杀我?”那人并没有开口,声音却清晰,苍老、沙哑、暮气沉沉。
他是七百年前白马寺的天下行走,横压当时,孤月凌空,就算是其他圣地的传人都无法与他比较。
他是清净,天人之境,陆地神仙,囿此桃山整六百十一年。
而眼前之人,是这段岁月里唯一一个上山的外人。
顾小年点头,“想试试刀。”
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觉得如今自己杀了这么多宗师了,以后跟圣地江湖自然没法善了,便索性来试试这些陆地神仙还有几分本事,几分锐气。
“老供奉丹与肉身分离,你才能杀他。”清净说道。
顾小年笑笑,露出一口白牙,“那你就出全力好了,我头铁。”
清净空洞的眼眸里像是燃起了两团火,像是摇晃的烛火,却无比明亮,他枯瘦的身上也有佛光出现,金光灿灿,照亮了整座后山。
桃花飘散,如因风动,雨变小了,黑夜却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顾小年攀涌的气势到达了一个顶峰,手上的绣春刀鸣颤,不是不堪重负,更像是一种兴奋。
“你的刀,够快么?”
有声音随着桃花飘进了耳里。
一股寒意自心中而起,顾小年掌心用劲,刀柄在手中反转,刀身如风车,旋斩身旁。
无数桃花飞裂,片片如芒,金光璀璨。
叮叮叮,与刀接触,仿佛是无数金石。
顾小年心神凛然,这不是先天一炁,而是大成的白马寺绝学点石成金。
身前身后,四面方,金光万骤,风雨来袭。
它们坚若神兵,锐不可挡,即便是被小小的一丝穿破刀势打在身上,也会炸开一个破洞。
而眼前的,每一滴雨好似都成了观音玉净瓶中洒出的净水。
这便是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