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很多很多的说词,甚至在深夜里,坐在桌前打稿,一直到凌晨,她才恍恍惚惚地捋清了思路。
杨昭洗了个早,她熬了一夜,脸色奇差,可她不敢用妆容弥补,就简单把头发扎了起来,穿了一身半袖t恤,和一条长裤。
她来到医院,在楼下的花店,买了一束百合。她在交钱的时候,还在脑海中重复地演练等下要说的话。
她抱着花,走进医院的大门,她没有坐电梯,而是走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向上。
她紧张,从所未有的紧张。
杨昭走到楼梯的转交,她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嘶喊。
那声嘶喊是一把匕首,从杨昭的头顶扎进去,慢慢地,一直传到下颌。
那是陈铭生母亲的声音。
杨昭忽然看见楼梯涂刷整洁的墙壁,角落里爬着一只小虫,小虫是黑色的,趴在白色墙上,就像迷失了一样。
在漫无天际的冷光里,杨昭看到了浓黑的夜,在刺鼻的药水味道重,杨昭嗅到了一丝佛香。
陈铭生死于突发性的心脏衰竭。
没人料到这样的情况。
没人知道,陈铭生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尤其是精力,当年大腿截肢的时候,他的处理就不妥当,导致体质看起来很好,实则元气大伤。
这次,他再也没有撑住。
或者说,他没有再想往下撑。
陈铭生的母亲在走廊里疯狂地喊着。她在叫一个名字——
陈国赢。
她一直一直,在叫这个名字,叫到整个人垮掉。
走廊里乱成一片,杨昭抱着花,慢慢走了过去。文磊看见她,扑通一下跪在杨昭面前,他说嫂子,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的声音很遥远,可以也清清楚楚地传进杨昭的耳朵。
有个年轻的护士拿着一叠纸,过来,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杨昭的脸色,然后说:“家属请节哀,我们这还有几项要签——”
另外一个护士给她拉到一边,瞪了她一眼。
“看看时候啊你。”
那个护士也觉得不该,闷头说对不起。
杨昭冲她抬起手,说:“给我吧。”
两个护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把纸递给她。杨昭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护士问:“请问,您是……是他的妻子么?”
杨昭怔住了。
不是。
她什么都不是。
她把笔还给了护士。
“对不起,我记错了……”
这个时候,那个年轻的护士看着纸上的名字,“你叫杨昭?”
杨昭看了她一眼。
那个护士张了张嘴,轻声说:“患者在最后,念了你的名字。”
杨昭静了一会,淡淡地说:“是么。”她问护士,“我能看看他么。”
护士点点头,她们把她领到一个房间。
杨昭走进去,在房间贴着墙壁的地方,放着一张单人床,上面躺着一个人,身上蒙着一张白白的布。
他右腿的地方,深深地凹陷下去。
杨昭走过去,把陈铭生的脸露了出来。
她不能像那些电视剧和小说里说的那样,把他形容成就像是睡着了。
他死了。
与睡着分毫不想干,他已经完完全全,没有生命的迹象了。
杨昭靠近他,那种让她熟悉的温度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