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太多遍,所以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了若指掌。
无数洒落在地、了无生气的米粒,在陆九思以掌覆盘的刹那,齐齐立了起来
陆九思抿了抿下唇,沙盘空荡荡的中心被他的汗水浸作了深色。
最初他只能让这些米粒在沙盘中随意念整齐划一地摇动,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能做的不只是如此。
下一刻,它们像是迸裂的铁水,四溅的火星,以一种蛮横又不讲道理的姿态朝上下四方飞射而去
“雕虫小技”
“稳住,莫慌”
魔修们并未乱了阵脚。但当他们准备无视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才发现对方十分碍眼。
极其碍眼。
这些米粒落在他们的阵法之中,就像是砂砾钻进了原本合脚的旧鞋,寒风灌进了裹得严严实实里外三层的棉袄,叫人浑身上下都变得不自在,不爽快。
他们之中没有人对阵法的敏感度超过陆九思,是以都没察觉到,被六煞阵隔绝在外的天地灵气正沿着那些米粒四散划出的轨迹重新倒灌进了屋中。缓慢,却绵延不绝。
“崔师弟”陆九思又喊了一声。
崔折剑不假思索地反手一剑,剑锋扫向阻挠他多时的那把秦筝。
剑锋擦过厚重的琴身,不像先前数次那样只留下浅白的印痕。无数道细线流动在空中的灵气纷纷注入剑刃,在剑锋与琴弦交撞的刹那光芒大盛
招式未老,剑势已回。
崔折剑还没看清那秦筝下场如何,多年练剑养成的直觉已让他行云流水般使出了下一招,侧身便以剑锋拂开了近旁的铜钹。
紧接着,是一把琴弦老旧的二胡。
一息之间,崔折剑已出了六剑。
当他的剑锋将那把秦筝斩作两段时,陆九思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得那铜钹碎作四片,咣啷坠地,他已朝崔折剑迈出了一步。
“请留步”老者到底虚长他们数岁,应敌经验丰富,没被惊变扰了心神,当机立断出手。
陆九思道“不留”
反手将王教习送给他的沙盘砸了下去。
沙盘有棱有角,材质坚硬,正磕在了魔修老者的额头,闷的一声裂了条缝。
陆九思顾不得心痛,并作几步走到崔折剑身边,一手搭住他的肩头,简短道“窗子”
崔折剑平举长剑,声音沉稳“清河道”
“别道了。”陆九思拽了他的衣袖,侧肩撞开那扇飞进过纸鹤的窗子,手臂一撑便打算翻窗而出,“先跑要紧”
“崔折剑向诸位请教。”崔折剑仍是报完了这一句,平平推出一剑。
完全不求奇,不求险,是被陆九思戏称为“打铁”般的练剑中最寻常的一招。
平平推出,平平收手。
只在收手时剑锋一斜,因为他半个身子被陆九思拉出了窗外,失去平衡,倒头栽下。
“崔师弟,稳住”
雅间临街,窗外便是二层重檐。陆九思正是有这把握,才撞窗而出。两人在青瓦上趔趄了几步,以手攀壁,稳住了身形。
陆九思扶住崔折剑,正待开口,就听得窗内传来沉闷一声巨响。
平地惊雷,摧枯拉朽。
不消多说,自是崔折剑被他拉出窗外前推出的最后一剑。
“崔师弟真是”陆九思一句夸赞还没说完,崔折剑羞愧地道了声“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