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四壁竟是白玉凿成,温光通透,格外令人舒心。白玉壁上挂了幅隽美水墨花鸟图,落款竟是司寇琮——正是昭帝之名。一座莲瓣镀银炉中点着药香,袅袅轻雾中戴玉面的男人正冲四喜笑得温煦。他青丝半束披肩,霜色布衫外披一件白素纱袍。即便断了腿,气质也是恍若谪仙。
四喜却不敢直视那繁复精巧的玉面。他躬身道:“钟公子,昭帝有事要托您办呐!”
他说了来意。钟离修长手指点在自己形状姣好的下巴上,声音非常年轻:“我知道了。陛下近日可好?”
四喜笑道:“陛下好得很呐,还叫我给钟公子带了样宝贝来。”
他笑从袖中摸出件飞鹤流云银香宝子奉与宋公子,他拿过闻看了几下,点点头,方再递与钟离。圆巧玲珑的一小颗,恰好能一把握在手心。
“陛下说了,这银香宝子是他从外邦寻来,里头有一味稀罕药材,可交予宋医师炼药试试。”
钟离将银香宝子在手心里摩挲,略显苍白的薄唇勾出一个极其好看的弧度:“陛下还是这么有心啊,钟某谢过陛下了。”
他又命那位宋医师取过一个信封来交给四喜:“把这个带给陛下,再替我问他好。叫他自己也要多多保重身体,切不可太过操劳了。”
四喜又躬身道:“是。”
宋医师将四喜送出了密阁。四喜感慨道:“钟公子看来是好一些啦。上回我来,他可咳嗽得不轻呢。”宋医师翻白眼道:“那是知道你要来,他特意用了重药压着的。唉,实话跟你说吧,就算以我的本事,也只能再将他吊个两三年罢了。”
四喜吃惊:“怎么这样严重了?”
宋医师摇头叹息:“他体内的可是绝毒啊。若是早两年遇上我,说不定还有得治,唉,可惜喽!”
四喜一把抓住他领子道:“你小子再给我想想办法吧!钟公子要没了,陛下震怒你承受得起吗?”
宋医师甩开他道:“我说你们好不讲理!我已经让他多活了这么些年啦,你们不说谢谢我,还这般贪心!想留住他,你自个儿跟阎王爷说去。”
四喜打嘴炮从来没赢过他,一时竟无言以对,只得暗暗翻白眼。等出了密道回去勤政殿,将如此这般说了一通后,昭帝沉默了。
“你下去吧。”
四喜惶恐,退到门外时,仿佛听见他一声呜咽。
仲秋的天儿已有些寒冷了。万贵妃抱着暖炉,盈盈倚在门口看小宫女们修剪花枝,心里却想着别的。半晌,叫了兰茹过来。
“娘娘有何吩咐?”
“兰茹,本宫想好了,告诉我们的人先不要动刘太医,先查明他是否真的有个病父。若真有,就放他一条生路,好叫他尽一番孝心,本宫再想别的法子叫他闭嘴;若是假的,直接挑个时机杀了便是。”
兰茹犹豫道:“娘娘,若不杀他,难保不会出其他岔子啊。”
万贵妃苦笑道:“原来本宫还想着,拼力保一保两个妹妹也是应该的。但是现在本宫寒了心,且让她们听任天命吧。”
兰茹心头一紧:“是,娘娘。”
万贵妃又道:“兰茹,把本宫的埙拿来。”
兰茹喜道:“娘娘可许久没有吹过了,奴婢这就去拿!”
这陶埙模样虽朴素,却是万贵妃自小喜爱之物。当年她入宫,家里头不想她带进这么寒酸的东西,硬是被她想法子给偷偷带进来了。
万贵妃闭上眼睛,将埙放在唇边,轻轻吹起一曲破阵子。兰茹站在廊下,合着节拍将词默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