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想杀他吧?”琴酒不紧不慢地道。
瞳孔骤缩,鬼切猛然看向他所在的方向,眸光凌厉如剑。
虽然如此,但他却并未否认。
“我不清楚你们二人之间有何仇怨,不过,一千年过去了,再大的怨恨,也该被时间磨平了。既下不去手,又放不下执念,到头来痛苦的还是你自己。”
说完,琴酒用余光瞟了身旁绕手指玩的源赖光一眼,再看看若有所思的鬼切,接着给这两位老年中二做心理辅导:“既然如此,何不各自冷静一下,待理清自己的想法,再做下一步打算。”
“你想让我与他握手言和?”鬼切冷硬的语气满是感到荒谬之意。
“是不是握手言和,你们两人自己决定。我只是一个看戏……局外人,只负责建议,不负责决策。”琴酒不以为然地说,事实上,如果他是鬼切或源赖光,绝不会让自己走到今日这种局面,早在一千年前就把碍事的家伙祭天了。
鬼切无法否认,他的建议是有道理的。
滞留尘世千载,从平安时代到战国时代,再到现代,鬼切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找到源赖光的灵魂。一开始还会设想找到他之后要怎么对付他,可时间长了,渐渐也就只剩找到他。
如今,再加上分裂的内心以及源赖光的虚弱,鬼切发现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惘,他需要时间,需要静下心来思考自己对源赖光的态度。
可他又不甘心就此离开,如果在他走后源赖光逃跑了怎么办?自己再也找不到他怎么办?
呆滞的大脑如同久未运转的机器,一节一节艰难地卡着齿轮转动,良久,鬼切道:“我可以暂时收手,但我有两个条件。”
琴酒侧开身,向源赖光扬了扬下巴:“条件跟他谈。”
“我现在一无所有。”源赖光耸耸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鬼切神色淡漠,并不因他的态度而发怒:“回到你的身体里去,我想看到一个完整的源赖光。”
“完整的源赖光?”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言论,源赖光露出灿烂的笑容,眼中却似万里冰封,“这个世上早已没有完整的源赖光,我的一半已经随源氏的覆灭而烟消云散。当年,你、酒吞童子、茨木童子与晴明几人联手,坏我源氏大计之时,你的髭刀捅入我心脏之时,就已将我割裂成两半。”
源赖光抬起双臂,广袖迎风飞扬,唇角勾起邪肆的弧度,依稀是曾经睥睨天下的、张扬狂傲的样子。鬼切眸光一晃,心底刚涌出一丝岩浆般滚烫的狂热战意,又在他眸间肆虐的冰霜中冷却冻结。
“如今的我,只是一缕游魂,承载平安时代的暮色而漂游于这片陌生的天地。当我从沉睡中苏醒,当我坐在源氏废墟上仰望如血的夕阳,当我明白我心心念念所要创造的辉煌终将落幕,那个为带领源氏登临绝巅,为护京都、护众生周全而生的源赖光……便已然死去。”
迎着鬼切略带惊愕,逐渐软化的视线,源赖光走到他面前,不闪不避地与他对峙。明明魂体稀薄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消散,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
“你想要杀的人,一千年前就死了。”他淡淡地道,低沉的声音少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高傲,只余下夹杂着火星的灰烬般的喑哑,“而且我告诉你,我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选择。我砍下酒吞童子的头颅,为死在他手下的人类复了仇;我利用你讨伐大江山,为我京都子民削去了一大隐患;我唤出八岐大蛇,是为借助它的力量灭杀恶妖,虽败……犹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