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初春,万物复苏。
这日阳光正好,林家花园西南角,一座新起的玻璃花房里,黛玉拎着一只绘了缠枝莲纹的花浇,正聚精会神地给里面的花木洒水。
这批花木是从姑苏祖宅移栽过来的,都是南方的品种,比较畏冷,只能种在这个保暖的温室里。
玻璃花房并不大,四五十平左右,四边顶上三面挂了三叶梅,参差错落地垂下来。花房内部高高低低安了许多木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花卉,花期早的如马蹄莲、仙客来、四季海棠等已开了大半,春兰、君子兰、瓜叶菊挂了花苞,红的艳丽,白的素雅。阳光透下来,在地面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黛玉喜欢得不得了,每天都要过来看一看。
花房正中空了一小块地方,上面摆了一张小桌,边上放着一把躺椅。浇完水,黛玉便靠进了躺椅里,沐浴初春微暖的阳光,封闭的花房阻隔了今冬最后一丝寒风。
黛玉懒懒的躺着,从她的角度看去,花房外一片杏树上开满了花。白中带红,犹如雪地里胭脂万点,一时间,黛玉诗性大发。
徒旻聿穿过一片杏花林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黛玉的双腿曲在躺椅上,半边身子扭向桌子,捏着笔正在写些什么。是在作诗罢,徒旻聿猜测道。
走到门前了,黛玉依旧未发现他,徒旻聿眨眨眼,直接推门进去。即便关得很快,门合上的刹那依旧带进了一丝凉风。黛玉这才发现领地里进来一个人,看见是徒旻聿,眼睛一亮,急忙道:“二哥哥,快过来看一看,我新得了几句,却总觉得哪里还差了点儿。”
徒旻聿应了一声。黛玉让了半张躺椅出来,将诗句递给徒旻聿,跪坐在他的边上,两人凑在一起细细讨论起来。
这边花园的一角里倒是两小无猜,其乐融融。那边户部衙门里,乔喻的心情却不是很美妙。
去年末,原户部尚书徐老大人正式致仕,拿了个虚衔养老去了。乔喻这个左侍郎便升了一级。
接任户部尚书之后,公事应当会轻松一些。因为尚书主要起一个统筹领导作用,不必亲力亲为,需要做的事情直接交给左右侍郎便可。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当今是一个一年只肯休息三天的工作狂,在他上任的第一天便开始与他商议计划取消人头税,将征税对象改成土地,只按土地亩数收税。
此举可令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这项举措虽有利于贫民,但不利于官绅地主,一旦实行,会得罪天下读书人。乔喻帮着当今完善了这一制度,但并不是很认同此时便开始改革。
政策本身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改革过程中的执行环节。再好的政策执行过程中出了偏差,反倒容易引起严重的后果。而当今对地方的控制力明显还没到达能支持赋税全面改革的程度。
因此,这些天里,乔喻多次劝说当今暂缓,无奈当今铁了心想要尽快推行。
当今的想法乔喻倒也明白,自上皇下令永不加赋之后,人口急剧增长,只是田地却不够,导致土地兼并,滋生大量隐户。可以说,这个政策最终养肥的只是大地主,于百姓无益。
这也意味着改变收税方式影响的是这些大片土地拥有者们的利益,这利益一旦触动了,稍有不慎便是死无全尸。
地主们可简单分为两大类,其一是乡绅,他们拥有财富和一定的影响力控制力,大多都和地方官员“关系亲密”。而更多的大地主本身就是官员,这样情况下,简单一条政令是无法推行的。
当今虽急于改变这个现状,只是事实并不容许,最终妥协之下,决定先在广东试行,若是可行,则逐步普及全国。多番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