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黑了。
黑得看不见任何东西,直到灯在中间烧出个洞,才透过罅隙看出了细微的光悸。
说句实话,赵云澜不怎么喜欢喝酒,不仅是因为喝酒伤脾胃的缘故,过多的是因为赵云澜觉着,会去喝酒的人都是去另一个世界里欢度,把自个儿藏在一个不切实际、短暂的梦里。
不都是这样吗?
他会去喝酒,当然都是应酬的事儿,几乎都没怎么把自己逼到一个份上,才躲到酒瓶子里做个醉人,可是到了梦醒的那一刻,无论是什么,都会破碎掉。
酒的味道,他最熟悉,也最陌生。
有点沉重,分明沈巍只是吃了一颗巧克力而已,却醉得跟个酒窖似的,浑身都是酒味儿,可是细问又闻不出什么来,直叫人沁心一般地悦往。
就在赵云澜从心底念出沈巍名字的弹指间,沈巍猛得睁了眼,书生卷息颇浓的他随意一扯,赵云澜跟不上了,直接往后一翻躺在床上,闪眼就是一瞬间的灯光晃过,连续的突发事刺得他猝然闭上眼睛。
天旋地转一般的眩晕袭来,下意识地阖眼是本能,同时也和这个世界的窗户断链了。
在灯光下,如果没有什么遮挡的话,那么即使是闭眼也是一片钲亮,因为眼皮是很薄的。可是赵云澜阖上眼皮的刹那间,眼睛里是黑色,阴沉阴沉,似乎是什么挡住了灯光。
睁眼,有点昏暗,但模模糊糊能看得见上面的影子,点许地左右小幅度摇晃——是沈巍。
此时的沈巍正撑着手在赵云澜的上方面对他,眼神之间有点迷胧,可又有点清明,微红的眼角,透粉的耳尖儿,无一不在倾诉他的酒劲儿浱重。
赵云澜极想轻喊一声他的名字,不过蓦地,他的嗓子近乎压了一般地发不出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看着沈巍在赵云澜的上面,居高而下地看着他。
很多的时候,酒能把一个人在梦里所说的事在现实里再说一遍,然则如果没有梦呢?
不明白沈巍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赵云澜乍然皱起眉,要用斩魂使的角度去思考,可这明明是沈教授的样子,这样巨大的落差让赵云澜感到了迷茫,甚至于即使是他自己去说出了真相,但是唯一无法去接受真相本身的人反倒是他自己——
怵然,他觉得自己能说话了,淡淡地开口:“我……”
似乎是不适合在那样的情景下说出那样的话,赵云澜的初始说辞未免有些尴尬,如此甚甚窘迫的赵云澜还是头一次。
也许改变了说话的开头,再次开口:“沈巍……”
不近地面对着,眼睛里反透出的脸,遽尔的陌生起自己来,没有理由地盯着他眼睛里的他,不知道这样的意义,但——赵云澜就是想要看着那瞳仁。
白织灯投射下的光在沈巍的身下影出一片黑湖,遮着赵云澜一半的脸,另一上半部分中的眼睛溢满了些不可言说的情愫。
沈巍的眼睛里好像隐藏了些什么一样,山水之画的风云枺渎着稍深的寒树,抖动浅叶上浑圆的珠水,最后掉进两峰间的瀑布里……
——比赵云澜更加无法言语的东西,似同风暴。
赵云澜忽而觉得有了些感觉,是不着地的压迫感,也不知从何而来,可能是沈巍正压在他身上,野兽似的目光细细缓缓地扫射在他的每一个部位,氛围变得很奇怪很暧昧。
两人对视着,双双无论是哪里都藏着事。
沈巍的呼吸很淡,却又莫名地沉重,很粗,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的脸是热的,呼吸是热的,身体是冰冷般的襟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