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腾是暗暗懊悔不该跟王玚说这些。
好一会儿,王玚才奇怪道:“那圣上提出元春之事又是为何?难道用这个威胁让父亲好生办差?未免想的太多了。”
王子腾摇头道:“圣上留她,是施恩也好,是警告也罢,现在是看不出来,后宫里一时半会儿也翻不出花儿来,不必理这个。”
王玚笑了:“我就说,圣上还不至于用元春姐姐来威胁她不是同母的舅舅——要是真想着这么着,该把我留下才是,不更好想名头?让我进太学就是了。”
王子腾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胡说!哪有人这样咒自己?要是真这样做,圣上可是真跟我这个老臣撕破脸了。哪里就到那个地步!”
当夜,父子二人相谈到深夜才罢。
船走了一个多月,王子腾中间也神出鬼没了几天,王玚只做不知道,还帮着把牛夫人哄住了——此事凶险,又不便对人言,省的王子腾分心。
好容易等到弃舟登岸,还不能就进扬州城,要待王子腾会过城中太守,宣示圣旨,再择吉日,领护军入扬州城内新设军营。所以虽然到了,王子腾仍不能立刻下舟领军驻扎。
奈何这日正是三月初三上巳节,传说中西王母的生日,扬州城外蟠桃宫庙会热闹非凡,香火旺盛。从王玚六岁那年被一僧一道治好了,牛夫人便热衷佛道之事。
这时听见蟠桃宫庙会,又想起京城流传的开国时候跟着圣祖皇帝的得道高人,就在扬州城外的骆驼山驼岭巷内有一座灵验无比的庙宇避风观——专能求子,祈求保佑子女的——之事,便呆不住了。她不好打搅王子腾,便叫王玚跟着她快去快回,上个香就回来。
王玚实在是对牛夫人无法,又见已平安到达扬州城,料暗中之人并不敢明面上就反了,敢对一品诰命夫人下手。便回过王子腾后,多多的带了四十个家丁,前呼后拥地往避风观去。
到了观中,见四周人口不多,车马更是一个也无,唯一停着的是一台四人的绿帷小轿,轿夫穿着齐整的衣裳——非是四品以上官员家眷不可用。他便知道,这座观平时也是接待官客的,更放心不少。
梧桐便去叫门,递过帖子,不多时便有一个总角小道童来应门。牛夫人怕主人觉得不恭,便令家人都在外头等着,只她和王玚带着滇杨和梧桐进去。
王玚目送牛夫人前去正殿上香——怕里头有别家家眷,便不跟着过去,只是让滇杨和梧桐守在殿门外,他只在院子里随便转转。
这座道观修建得极为雅致,竹桥清水,怪石嶙峋,颇得几分园林意趣。王玚逛起来不知不觉间就入了迷,连自己拐入了后院的小花园中都没在意。
花园中却不像别家,姹紫嫣红的,倒是种了参差的树。打眼看去,嫩黄的腊梅夹杂着如雪般的梨花,倒像是冬季雪景了。
王玚看着梨树,忽然想起前世爷爷也爱莳弄花草,还曾在他十岁生日时,带着他亲手种过一株梨树,不免有些愁绪上来。
他素来开朗,此时倒是难得伤春悲秋一回——也没有悲伤太久,被滚到脚下的一只“球”打断了。
定睛看时,哪里是一只球?
却是一个穿的格外素净的小姑娘,生的白白嫩嫩的,看着也就是六七岁的样子,正抱着手里散开的锦缎包袱,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
王玚仔细看时,见包袱里也没什么别的,花瓣倒是有一大捧,忍不住笑了,问道:“小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可是跟家人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