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处敞开两扇玻璃大门下斜靠着个花白中长发的中年男人,一身肃穆西装却搭配一条颜色别具一格的领带;他低着头,旁若无人的玩着一只一眼便知有市无价的精致鼻烟壶。
装帧简洁大方,四处布置着名贵植物故而生机盎然的石库门洋房里头,每一个人仿佛都是电影里走出来的。连引她进门的丫鬟,走在街上,都曾被当作过电影明星。
尤其是面对面两张崭新桃心椅里的两个漂亮人。
两人面对面远远看着彼此,一人笑得宠溺调侃,一人气得龇牙咧嘴。
这是这屋里最美风光。两人都长得好看极了,一言一行都极为搭调,再般配也没有。
周氏顿住脚步,不由得有些纳罕。
早几年她还在法国时便听乔太太讲过:这个丫头生的远没有允焉好看,又过分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在日本念书时她专攻教育,深知从小缺少爱与关怀、处处讨好长辈的小孩子,长大以后必定举手投足都是畏首畏尾的小家子气。哪曾想她这两年不止越长越好看,连带乔太太形容过的“畏首畏尾”也全然不见。上回见她,不止落落大方,小小年纪,竟还气场十足,言行举止极能震慑人心;而这一回,她眼神也更灵动了,不止漂亮,还将这年岁少女才有的活泼与可爱发挥到至极,想必也是深知有人疼爱,也懂得知如何爱人。
难怪她对面那人眼睛一眨不眨将她看着。
来之前,外头四处疯传这两人突然订婚,定是因为一些意外。而外界猜测的最大可能,便是奉子成婚。
这谢爵士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在外头出了名的爱子甚切。连乔玛玲都不放在眼里,他这独子谢择益想必眼界也是极高,她本以为他怎有可能看上这三丫头?
如今看他眼神,至少此时是再喜欢也没有了。
她看看身旁自己女儿,不由得叹息一声。
至少在分头培养这两个姑娘方面,她是输给了葛太太。
这屋里众人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她却将众人都打量了个遍,才听见那再熟悉也没有的烟嗓,慢悠悠从楼梯上飘下来:“蜜秋!怎还不给客人沏茶?”
周氏忙笑道:“——不必麻烦了!”又嗔怪允焉:“还不快叫姑妈!”
葛太太着早餐服,头上包着丝帕,手里端着水果盘子,一签一签往嘴里送葡萄;往丝绒沙发里一歪,唆下那粒葡萄,顺便用牙签指着对面:“坐啊。”
周氏扶着允焉坐下来,允焉小声喊了句,“小姑妈。”
葛太太一瞬不瞬的盯着允焉看了会儿,将她看得眼睛直埋下去,不敢与她对视。葛太太哼笑一声,接着吃南国新送来的新鲜水果,等她发话。
屋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过来。
周氏向来能屈能伸,惯懂得在有求于人时便该低声下气。一张口,一改刚回国时的盛气凌人,连带声音也又细又软:“葛太太,我今天低下头来,是想要求你,看在这两丫头一齐长大的份上,你也心疼心疼你那二侄女……不论我们怎么样,她两往后日子还长着呢!”
原定订婚期将近,郑先生却仍然下落不明。女儿刚宣布订婚,未婚夫便因罪名被扣押;儿子一意孤行订下婚事,新娘脸却实在长得吓人;偏偏这时上海局势紧张,市民缺乏娱乐活动,这两门婚事热度长时间居高不下,于林家名声而言无疑雪上加霜。
这几月周氏一直如坐针毡。如今听说连谢择益也都回来了,便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