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的静安还不叫静安,年幼的顾晗霜常伏于她膝头,俏皮地叫她一声“小姑姑”。
小姑姑……她们已有十年未见,在爱上了一个低等校尉触怒长辈,被逼出家后,静安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曾经风靡京城的贵女顾家芷兰,如今却跪佛前,退去一身风华,像她燃烧殆尽的人生一样,只余一个清瘦的背影。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开口:“你来了?”
顾晗霜点点头,也不管对方看不看得见:“来和你道别。”
捡佛豆的手顿了顿:“不拜一拜么?”
顾晗霜笑了,摇头:“不了,满心疯魔,拜什么神佛。”
静安终于转身,露出一张昳丽无双的面容,她望着顾晗霜,面露哀戚:“你这又是何必?”
“何必?”顾晗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凤眼露出两分讥讽:“你我心里都清楚,我是何必。”
静安默然,苍白的唇颤了颤,她张口相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
顾晗霜也不愿再多谈,她把带来的东西往前一推:“听闻你当年最喜烈酒,我给你带了上好琥珀光。”说着,又用食指点了点旁边的木盒:“林仲不欠我,我也不恨他,不愿污了他的地方,这红颜枯给你吧。我死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有了这个,了却干净的时候也方便点儿。”
谁能想到当年的小校尉会一路做到深受皇帝信任的大将军,还痴心不改呢?比起窝在林府后院的顾晗霜,静安显然更有价值,只是那些人一时忌惮,不好下手罢了。
想到这里,她探身向前,低声警告到:“别做傻事,听信他们摆布害了真心待你得人。不然我真会瞧不起你!”
说完她便不再逗留,转身往外走。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模糊了眼前人的轮廓,静安在她跨出门前,终是艰涩开口:“如果你助他们成事……好歹换一个后半生安稳。”
顾晗霜笑了:“助他们成事?然后被送来和你做伴吗?不过一个爬了大哥床的丫头都敢对我横眉怒目,颐指气使,可见如今是没人把我放在眼里。只怕顾家恢复名誉的第一时间,我这个让家族蒙羞的女儿就要被病逝了。”
京城谁不知道教坊司的顾姑娘,又有谁不知道林府后院的顾姨娘?和所有的世家大族一样,顾家的男人们,向来把脸面看得比妻女的性命重要。
她摆摆手:“我走了。”说完再不停留。
佛堂重归于安静,静安看着眼前的东西,僵硬地跪坐在原地,良久,她伸手,没有去动那坛酒,而是径自打开了旁边的雕花木盒,一粒圆滚滚的药丸静静地躺着。
红颜枯,任她红颜多国色,一粒入喉百命枯。
她突然以手捂脸,泪如雨下。
人人道顾家姑侄,一个性烈如火,一个清冷如霜。
可是她们都错了,她顾芷兰的骄傲来自于家世,轻易摧折。只有晗霜,她的骄傲来自于自己。
胜不骄于一身之荣,败不屈于一身之辱,心有所持,方为傲骨。
她不知道她在教坊司经历了什么,该是怎样一种绝望才能日日身怀du药,又是怎样一种坚韧才能只身淌过地狱。
生,有时候总比死来的更为痛苦。
是兄长,毁了她的所有的坚持。
傍晚,有小尼进来禀报:“林府的顾姨娘坠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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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崖了……”男人垂头,喃喃自语,再抬首,已是泪流满面。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