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巫离开之前将蜡烛吹灭,关上门后房间内也是一片黑寂,木偶静静地矗立在试验台的角落里,只有幽暗无机质的瞳孔中偶尔闪过一丝光亮。
像一只被囚的金丝雀,看不见时光飞逝的痕迹。
每次瓦兰清醒后不久,下一刻箱盖就会算准时间似的被打开,然后是“木偶”的脸,男巫的小刀和试剂,最后又回归水盒子,继续沉睡。
“我看看……”男巫在按桌前后来回走动,兴致盎然地观察着瓦兰的变化,除了用小刀的刀尖拨动,非常吝啬于亲手触碰他的试验品。
他自言自语道:“还不错,就是……”男巫微眯了眼,“就是腿为什么没变化……”
很久没与人说过话,即便被从盒子里拿出来,男巫也很少开口。瓦兰近乎不能理解这个人在讲什么。
不再去捕捉机械木讷的“木偶”所在,双眼放空,盯着脸侧蜡烛的火光,随着渐次分层的烛焰飘忽不定。
等到男巫操作完毕,开始照常收拾他的试验台的时候,“木偶”抱着瓦兰转身,不小心撞倒了试剂瓶。
啪的一声试剂瓶碎裂在地,男巫听到声音猛地回头,他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深皱了眉头。
对了,这人是个洁癖来着……清脆的玻璃瓶碎裂声终于吸引了瓦兰的注意力。他难得地开始观察男巫的反应。
男巫没工夫管罪魁祸首,他径直走过来,就要亲自动手收拾这一摊玻璃碎片。瓦兰的眼角余光不可避免地注意到,男巫弯身时从领口掉出来的孔雀石吊坠。
那只是一颗普通的,甚至不怎么值钱的鸡心孔雀石。现在的瓦兰哪有脑子去想男巫为什么会特意把吊坠留下,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被那抹浓郁的绿意吸引。
直到再次被放回水中,那抹渲染变幻的绿还一直停留在瓦兰的脑海中,久久挥散不去。然后瓦兰才突然发现,他这次竟然没有睡着。
在一片黑暗中瞪大了双眼,瓦兰的脑子好像终于变正常了一点,比如,他开始思考为什么他能一直不吃不喝躺在水里……
呼吸……好像不需要呼吸,也没有运转避水诀。腿还是不能动,在这狭小的空间中,瓦兰的手试探着抚上了小臂外侧。
瓦兰的脑子本就不怎么清楚,这会儿更是直接当机,一片空白。
每次离开水之后,瓦兰的视角还是能看到自己的大致情况的。然而水中的不对劲每次都在脱水之后陡然消失,回到盒子里又会很快睡过去,所以根本就不能发现身上究竟多出来了什么。
“这是鱼鳍啊……”瓦兰喃喃道。
除了梦幻似的小臂侧鳍,圆润的耳珠也被扇形的耳鳍取代。薄如纱,指间能触摸-到特别的竖行纹路。
水盒子几乎像个棺材,按着身形是一个立方体,因此瓦兰不能躬身。在身侧伸展了手臂,掌心触摸-到的还是一片柔软的人类皮肤。瓦兰这才想起来,男巫之前说的应该就是腿部没有变化。
“把罗伊变成了木偶,于是要把我弄成水隐吗……”
嬷嬷故事里的格兰崔尔就是水隐,或者说,人鱼。不那么遥远的,几百年前比龙族更早消亡的传说生物。听说全身都是做魔药的好材料。
瓦兰脑子里瞬间出现拖着死鱼尾巴的自己被放在锅里炖的画面。狠狠摇头甩掉这种可怕的想象,瓦兰伸手想要打开箱盖,然而箱盖沉重,紧紧靠着背部和手臂的力量纹丝不动。
放弃这条路之后瓦兰打开了小镇。耕地上的作物早就熟了不知道多久了,工厂的货架上摆满了成品。瓦兰根本没心思去管,他找到市政厅的邮箱,戳开了里面与水族箱馆长的通话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