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不知道他回来,陈母一直习惯见不到人,包括节假日,小保姆跑进来欢天喜地通知时,陈母一愣,从沙发上起来,裹着披肩,忙吩咐人赶紧做饭,要整一大桌子的那种。
秋风一起,公寓前经常铺一层半红不黄的树叶,司机老张正舞着大扫把,南城干燥,扫把这么一挥,乌烟瘴气,小保姆在屁股后头跟着洒水,并对陈清焰喊“少爷”。
他听得牙疼。
陈母站在台阶上嗔小保姆:“小陶,说多少遍了,不要总搞封建社会那一套,你这孩子,怎么老记不住呢?”
小保姆是七拐八拐在老家的远房亲戚介绍来的,八竿子打不着,硬喊夫妇两人“大爷大娘”,没怎么念过书,尽会傻笑,好在孩子勤快,没得挑。
“爸呢?”陈清焰开始脱外套。
“徐副司令来了,在军务科商量事儿呢。”陈母忙着给他挂衣服,一扭头,见陈清焰两条长腿一盘,歪在沙发上揉眉心,知道是累,忍不住又想唠叨他,无非就是当初脑子进水去学医自讨苦吃诸如此类,忍了忍,没张这个嘴,费了好大劲儿。
“清焰,”陈母往他身边一坐,这个欲言又止的口气,一出来,陈清焰就知道亲妈想问什么,眼皮也不睁,声音低沉:
“那女孩子还可以。”
陈母心下一喜,想撺掇他多说两句,见他没兴致,只好往别的地方打岔:
“昨儿刚替你回绝了两家,一家是隔壁你张爷爷的外孙女,听说出国回来了,博士,比你大一岁,年龄倒在其次,说真的,虽说小时候见过两回挺方正一孩子,但前儿见怎么个头那么矮,我疑心那孩子是不是小学毕业就没长个儿了,不精神……”
他不接腔,知道接了没完没了,假装睡着。
陈母独角戏说了十三分钟。
然后,他真的睡着了,陈母拿来自己钟爱的波斯菊大绒毯,给儿子搭上。
等再醒来,家里来了客人,谈部、队工程招标的事宜。
部、队这块一直自主招标。
但这不是招标办的职责吗?他记得,一般不通过互联网发布招标公告,陈清焰皱了皱眉。
在建委的大姐跟堂兄都在。
对方是个白净的年轻人,戴着眼镜,很斯文,完全不像是个商人,而且,以他的年纪,未免太年轻。
陈父喜欢抽港版万宝路,吞云吐雾,拖着不紧不慢的腔调跟小辈谈话,大姐偶尔插两句,陈清焰对此毫无兴趣,转身上了楼。
端上来切好的水果、点心丝毫没动。
“爸今天见的什么人?”陈清焰在陈母上来给他送牛奶时随意问,陈母也答的随意,“许少阳的儿子,现在,许家的生意都是儿子接手,这次来,谈招标的事。”
“军队不是十年前,爸年纪也大了,这些事,少沾为妙。”陈清焰放起cd,响起的,是周涤非次爱的德彪西。
“他一后勤部部长,本来就管这些,他不管,谁管?又不是早先在参谋部。”陈母在开着暖气的房里换上真丝旗袍,给他熨起衬衫。
陈清焰靠在钢琴上,很沉默,片刻后说:“您知道我说的什么。”
“你爸是心里没数的人吗?”陈母怪他。
这年轻人,有手腕,能进得了大院,而且竟然轻易能见到父亲,陈清焰忽然想起什么,讽刺地笑笑,“跟许家打过交道的,基本都出事了。”
最近一个,是简慎行,南城专管市政建设的副市长。
但许家,屹立不倒生意全面开花。
“你这孩子,想说什么?还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