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晃着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坐在沙发上,他还穿着昨天陆禺东借给他的那身t恤花裤衩,陆禺东觉得他好像比昨晚上胖了一点,那身衣服挂在他的身上也没显得那么宽松了。
发觉陆禺东在看他,流波立刻站了起来,他这一站不要紧,接近两米的身高让陆禺东瞬间有种被压迫的感觉,于是陆禺东连忙把眼神挪开去,假装去关心门口的花篮和鞭炮。
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七点多钟的清晨昏暗得像是半夜。郑小茁躲在前台后头看着两个大无畏的老板再一次移开了玻璃门。风哗啦啦灌进来,震得墙上的挂钟都要掉下来,沈舟花了半小时吹好的头发瞬间又打回了原型。
他一边用手护着脑袋上宝贵的毛一边怒吼:“妈的,发际线本来就靠后,再吹都要秃顶了。”
陆禺东却非常淡定地一边用手笼着防风打火机的火焰,点燃了红色的窜天猴。
哧溜一声,窜天猴划破雨幕钻入墨团似的乌云之中,原本清脆的响声被风雨压得像是惊蛰的闷雷。
闻听此响动,沙发上的流波微微抬眸,透过大堂的玻璃门望向屋外的陆禺东。
若此刻陆禺东分神注意下自己,定能发觉,他头顶那一片乌云的降水量,比起其他地方,少了一半不止。
“小茁!锣!”沈舟在大雨里撕心裂肺地回头喊。
郑小茁顶着风把小铜锣递出去,沈舟接过之后乒铃乓啷一阵乱敲,两人又拿出香来对着四方拜了拜,终于从雨幕中退回室内,合力顶上了门——但此刻的大堂已经一片狼藉了。
他俩这开业仪式搞得非常不正规,郑小茁搞不懂为什么非得把时间掐得那么准,顶着风也得办完。但作为唯一的一位员工,她还是只能认命地取了拖把把门口那一片水渍清理干净。
可她刚刚把拖把从布草间取来,便看见地毯已经焕然一新,她不由地惊叫了一声:“陆老板!你看!”
陆禺东好奇地探过头来,正好对上流波那双无辜的乌溜溜的大眼睛。
他一直蜷缩在沙发上,不曾靠近过那块被打湿的地方,可是大家心知肚明,能有这种瞬间擦干地毯能力的,整个房间里只有他了。
他的表情很是淡定,只是陆禺东在他的眼角眉梢似乎捕捉到了那么一丝讨赏的得意,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于是只能像是房间里没这么个人似的目不斜视地上楼回房,流波再一次被他刻意无视,脸上那丝得意立刻消散了干净,复又坐回沙发里盯着郑小茁的水桶发呆。
郑小茁知道是他出手相助,心里对他感激,于是走过去问他:“你想起你是从哪儿来的么?像你这种操控水的能力,会不会是……昆仑派?天山派?”
她的关切可比沈舟那假惺惺的试探要真实的多,流波抬起脸来看向她,终于开口对非陆禺东的人类说了第一句话:“没有,我没听说过什么昆仑天山,我只记得要和陆禺东结婚。”
那张古朴的婚帖还摊在茶几上,被一个玻璃杯压住,杯中的水映着婚帖的红色显得特别刺眼。郑小茁看了看婚帖上的生日和流波的脸,问道:“你真的已经二十五了么?”他除了发育过甚的身高,那张脸看上去就像是十五岁一样,问及除却婚帖有关的一切,都有些茫然。郑小茁怀疑他是否在被海水冲上岸的时候,撞到了脑袋。
流波说:“婚帖不会骗人。”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却笃信这张破纸,坚定虔诚的神情像是某个密宗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