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禺东见他身上依然干燥,赶紧冲上前去揪住他的衣摆,流波立刻反应过来,下一秒,他的头发就开始淌起水来。
幸好来帮忙的渔民们都没有注意到流波的小变化,张老大喘着粗气走上前来,一手捧胸口一手扶膝盖:“你这小子怎么回事!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陆禺东将流波紧紧挡在身后,对张老大赔笑:“不好意思啊张大哥,他可能刚才吓到了,滑下去的。现在上来就好了。”
张老大责怪地翻了一个白眼:“小子个子长那么高,胆子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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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台风眼过境的风平浪静,张老大在众人的帮助下固定好了自己的船只,然后赶紧把三个年轻人带回家里。
闻讯起身的张大嫂已经煮了一锅热腾腾的姜茶,并吩咐诸人赶快去洗个热水澡。
好一顿折腾之后,众人才睡下,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
台风“云雀”在这天清晨的时候在崇明登陆,离开了“云雀”的控制范围,嵊泗立刻变得天朗气清起来。张老大找人清理干净了昨夜被台风雨摧残的甲板,给船加满了油,拉开发动机准备起航。
经过了一夜修整,沈舟倒是恢复迅速,一大早又能和张老大扯淡吹牛,反倒是流波,自昨夜落水事件之后,他便一直郁郁寡欢,船出港之后便一直在船尾的甲板上吹风,目光毫无焦距。
陆禺东在舱内坐了一会儿,一直不见流波回来,心中疑惑,于是走出舱室,上了甲板,见流波依然保持着半个小时前那个斜靠栏杆的姿势,不知道在看向何处,便问道:“你在想些什么?”
流波转头看见陆禺东来了,微微侧身给他让了一个位置,用手托着脑袋看他:“就在想昨天的事。”
陆禺东问:“台风眼?”
流波说:“不止……禺东,你知道吗,我去捞你和沈舟的时候,你们的反应很不一样。”
陆禺东微微一怔:“哪里不一样?”
流波说:“你……一开始就像不愿意被我带出水面一样。”他定定地看着陆禺东,神色里满是探寻。
陆禺东说:“听说溺水者会误以为水深的地方有光,所以会把施救者往水里带……”
流波打断他:“你是么?”
陆禺东沉默了片刻,终于说:“不是。”
流波接着问:“你是不是觉得,水里才像是家里?”
——“是不是觉得,到了海面以下,反而比在海面上更加舒服?”
——“是不是觉得,你属于海洋,而非陆地?”
流波甚少一口气说那么多的话,可是此刻他的表情无比认真,已经和此前那个像是儿童一样天真的样子截然不同,陆禺东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回答道:“是,是,是。”
流波伸直了长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会不会我们其实是一类人?”
陆禺东看着流波:“一类人?可是你会的那些——控水啊、速干啊,我都不会,24年来,我都只是一个普通人。”
流波歪着脑袋看向他:“控水?就这样把水拿起来啊。”他立刻演示了一下,船尾溅起的浪花中跃上来一个拳头大小的水球,“你真的做不到么?”
陆禺东摊开手:“真的做不到。”
流波又掰着他的脑袋:“那呼吸呢?水下呼吸你也不行?”
陆禺东摇了摇头:“你昨天不是也发觉了?”
流波只得松开手,又颓然地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