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之月,对荣国府来说,头等喜事,就是大小姐贾敏要和新科探花林如海的亲事。
府里的下人小厮们也都高兴,但高兴之余不免猜测:是不是老太爷不行,想在临走之前安排好女儿的婚事。
贾浟近来常常听见这些议论,可想起那位老人,都会厉声斥责嚼嘴舌的人。
如果是旁人,在贾浟这般年纪就去教训人,免不了被下人们嘲弄。但贾浟因着贾珠的关系,已经被贾浟提成一等小厮。所以倒也无人敢反驳他。
可这般小的力量显然抵挡不住府内如洪水般涌来的流言。
最后传得,连贾浟都怀疑,老太爷是否真的已经扛不住了。
直至婚嫁当日,贾代善身着锦衣华服,精神气十足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甚嚣尘上的猜测才平息。
贾府作为四王八公之一,嫁女的婚礼自然办得极为奢华:二十桌酒筵,六日流水席连续不断;四五个戏班子,轮番唱戏;前有百位道士作法,后有千位和尚诵经,为的都是图个吉祥:聘礼放置在内府,前前后后数不清是八十抬还是百抬。
第一日宴请的是皇亲驸马,王公,诸公主郡主,国君太君夫人等权贵豪门。东平郡王、南安郡王、镇国公牛清、理国公柳彪等前来道喜的宾客,见着贾代善的模样,也都放心,尔后笑他女儿把当今最俊美的读书人骗去了。
贾代善也不知羞,鼻子眼睛往天冲:“哼,也不瞧瞧是谁的女儿!”
“哈哈,老匹夫还是当年那副脸皮,没薄”,治国公马魁边捋着胡须,边开怀大笑。
众人也都跟着笑起来。
贾代善也笑得肆意,抬眼间就发现跟在贾珠身边沉着稳重的贾浟,那股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让焦五把贾浟唤来,带到当年和他并肩作战的王公跟前:“我瞧这孩子面熟,你们可知道他像谁?”
诸位国公都称没见过,唯独马魁蹙眉:“我也觉着面熟,却不知在何处见过。”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贾浟倒没感觉,无喜无悲,站在原地大大方方地任诸位王公打量。
“别管见没见过,就是这份气度,也是难能可贵的”,理国公柳彪拍贾浟的肩膀,“老贾呀,你这还算有个能看的。我府上当真是,唉,连我亲孙儿见着我都腿肚子打颤。”
修国公侯晓明嘲笑他:“以往最讨厌小孩的就是你,现在遭报应了罢。”
“等改日去你府上拜访,我定要仔细给孝康讲你当初尿裤子的事。”
孝康是修国公的嫡孙。
柳彪笑得促狭,把修国公闹了个大红脸。
贾代善见诸位王公也不知晓,挥挥手,让贾浟先行离开。
贾浟寻到贾珠时,他正嗑瓜子,眼睛滚圆地盯着戏台子。
戏台子上唱得正热闹,贾浟站在他身旁,也跟着看。
演的是《牡丹亭》,女演员身段娇软,男演员唱腔温柔,吴侬软语,引得在场观者,随着杜丽娘的死而悲,随着杜丽娘的活而喜。
最后一幕结束,演柳梦梅的角儿念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结束整段表演。
贾浟心念微动,偏头去看贾珠,他已泪流满面。
“你哭些什么?”贾浟疑惑,毕竟这可是大团圆的戏。
贾珠坚强地抬起自己的脑袋,仰面望向天空,不让眼泪落地:“我没哭。”
贾浟无奈。
贾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