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正和贾浟一同坐在正厅里,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如果说贾母是年岁渐长,早已看惯生死,却因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而悲伤。那贾浟,就是完全看不透。
他想不明白,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
明明上一秒还在说笑,下一秒,怎么就再也见不着面了。
他整日没有喝水,不肯说话,嘴唇都是苍白的。
“人生由命,世事无常”,贾母叹息,说不清是在安慰谁,“看开些罢。”
“看不开”,贾浟摇头,“都怪我。”
贾母知晓他的意思:“不怪你。”
“如果当时我坚持让太医再诊脉,说不定贾珠就没事了”,贾浟很少流泪,但是此刻眼眶却是盈着泪珠,“老祖宗,我想成为大夫。”
大夫,不是什么名望之家会选择的事。
但贾母没有拒绝。
“好”,她说。
贾浟含泪:“谢谢老祖宗。”
“我是拿你当亲儿子看的”,贾母抱住他:“母子之间,哪有什么谢不谢的?”
贾浟心念微动,低声道:“谢谢娘亲。”
王夫人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副场景。
她见两人环抱在一处,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珠儿,本来已经流尽的泪,又再次溢出眼眶。
贾母觉着王夫人大半夜来必定是有要事,就让贾浟先去陪贾政。
见贾浟告退之后,王夫人把贾政想像贾珠一样教养宝玉的心思说出来,恳求道:“老祖宗,求您救救宝玉。”
贾母听过,再三叹息:“当初我劝你们对珠儿柔和些,你们不相信。斯人已逝,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王夫人满心后悔:“妾已经知错了。”
“我们贾家家大业大,横竖也不需要谁来光耀门楣”,贾母道,“按我说,宁可让子孙风流随意,也不能让他们疲惫致死。”
为着唯一的儿子,王夫人不敢把贾政的担忧一五一十地告诉贾母,应声道:“妾往日不知晓这些道理,现在才明白。”
“放心罢。我不会让政儿逼坏宝玉的”,贾母见敲打够了,作答道:“宝玉含玉而生,将来定非俗人。既然不是俗世之人,又岂能用俗世之法教养?按我的意思,让他自己随意些最好。”
王夫人道:“就怕老爷不允许。”
“他虽然行事糊涂,但毕竟是个孝顺的”,贾母回答道,“我说的话,他不会反对的。”
王夫人不以为然。她想着,如果贾政事事都遵从贾母,怎么可能会把珠儿逼到那等地步,所以行礼道:“老祖宗也别怪我多心。我的确是被珠儿的事情吓怕了,因而想同老祖宗求一个恩典。”
“哦?”,贾母好奇,“什么恩典?”
“老祖宗是福运无双,睿智无双的人”,王夫人道,“妾想把宝玉送到老祖宗身边,请老祖宗亲自教养,也叫他沾沾老祖宗的福气。”
“抱来罢,那是最好不过的”,贾母笑,转而忧愁,“我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该去陪老太爷了。这些儿孙们,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王夫人感激,诚心诚意道:“老祖宗定是要长命百岁的。”
贾珠丧葬之事安排完毕,贾浟就被送去学医了。
往日里习武,都是请师傅往贾府里来。但是学医却必须跟着大夫四处行走,既为识药,也为识病。
因此,往日里时常就能见到他的贾母,突然变成几乎是半月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