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璧拾起地上散落的一把刀,一字一句道:
“意思是,你们该上路了。”
那日,他将那十几个黑衣人尽数杀了,然后将齐衡送回国公府。他没走正门,只将人放在马背上,敲了敲一处院子的后门,待小厮开门,大喊了一声“小公爷回来了”,他才默默离开。
毕竟,他此行是来商讨铲除魔教事宜的。走之前师父千叮万嘱,此行切忌声张,以免被魔教的探子听去了消息,打草惊蛇。
攻打魔教颇为顺利,在朝廷的协助之下,三个月便成功将魔教覆灭。他也因此战有功,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
他想,是时候去看看那京城的小子,将那只修复如初的玄色发冠物归原主了。想想那双雪霁一般的眸子,他的心也跟着化了。
只不料,在拜封大典的那日,他遭了奸人陷害。那个他自小相信到大的人,串通了魔教旧部,在无垢山庄暗杀于他。几十个人,个个都是高手,招招皆可致命。
他一路奔逃,片刻也不敢停歇。直到趁黄昏潜进京城,他才将身后的人甩开一些。彼时,他身负重伤,只剩一口气有出没进地喘。
他想着在山庄暗格里存放的发冠,咽下不断从喉咙里涌出的血液,想着,就算是死,但若能在死前再见那人一面,也值当了。
于是他撑着一口气,一步一步往那国公府走。只是天一黑,另一个“自己”跑出来,他便再也没有记忆了。
还好,黑夜的连城璧并未冲动,只是将计就计,留在了齐衡屋中。
“也就是说,你白天与黑夜,其实是两个人?”
齐衡恍若听到天方夜谭,于窗前偏头,放下手中的书卷,眼睛瞪得老大,半天都没眨一下。
连城璧被这双眸子看得心跳漏了一拍,顿了顿,复又笑道:“你可否别这么看着我?”
齐衡以为自己冒犯到了他,配合着收回眼神,“抱歉。”然后接着之前的话问,“为何是两个人?分明是一个脑袋一颗心,如何会是两个人呢?”
齐衡对齐父谎称得了风寒,歪打正着得了一副退热的药,给连城璧喝下,高热已退去很多,精气神也回来了。
连城璧坐在桌边,拿了一只杯子在手里把玩,道:“我小时候发生了一件事,那之后,每当夜黑,另一个我就会出现,来保护我。”
“保护你?”
“对。”
“你的武功这样高强,还需要保护吗?”
“任何人都需要。”
正如齐衡需要他一样,他也需要齐衡。
对面的人皱着眉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委实诡异......”
连城璧笑笑,“是吧?我之前也百般不信,但不信归不信,事实就是这样。我晚上干了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跟睡着了似的。有时候一睁眼,面前的世界天翻地覆,我莫名其妙地就挪换了地方,自己也不知道。”
说着,他小心翼翼瞥了齐衡一眼,揣测着问:“恩公,你会觉得我是怪物吗?”
齐衡将书签放进内页,把封皮蜡黄的书合了起来,将对方的疑问想了想,得出答案:
“不是。但晚上的你,是。”
一时间,连城璧竟不知该哭该笑,晚上的连城璧,也是货真价实的连城璧啊......
“那......究竟是是,还是不是呢?”
齐衡向来没有伤害他人的意思,但他也委实不愿欺骗扯谎,于是道:“起码现在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