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赪手奎章的恋人,也是他漫长人生中唯二的遗憾。
“义父,盏茗……”千玉屑伸出手,似乎想去触摸那两道人影,但最终只是摸到了一手湿润的水汽。
时间像是忽然停住了,千玉屑沉默着凝望河水的彼端,一直到其中一道人影踏着血色的河水走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
穿着黑衣的女人身形虚幻,千玉屑却仍能从那张半透明的脸上忆起她活着时候的风华绝代。
他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的人,此刻正带着微笑对他伸出手,那样的动作千玉屑十分熟悉——他曾无数次向盏茗伸出手,牵着她走过无数名山大川。
自从当年一别,他曾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这样握住她的手。
而现在,盏茗离千玉屑是那么近,近得好像只要他一伸手,就能像百年前一样将她拥入怀中。
明知眼前的人也许只是一个幻影,只是一个阻碍自己继续前行的障眼法,千玉屑却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隔着一层水汽,虚握住了女人的手。
对于他人而言,也许这只是一个青涩的牵手,对于这双阔别了百年的有情人,却幸福得像是圆满了彼此生命中的最后一个遗憾。
虽然手上没有任何真实的触觉,但千玉屑凝视着女人面容的眼神却依然分外温柔:“盏茗,吾过去对你讲过,待吾为义父洗清冤屈后便摆脱红冕七元的身份,与你一同隐居……”
“吾会陪你一起看每天的日升日落,会陪你一起度过今后漫长的余生……”
“衣轻裘会牵着君盏茗的手,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远永远也不会松开。”
“衣轻裘会牵着君盏茗的手,一生一世,生生世世,永远永远也不会松开。”
当二人同时说出百年前的誓言,他们之间圆融的默契仿佛穿越了生与死的界线,也穿越了他们之间空白的百年时光。
“小千……”君盏茗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事,脸上的笑容温暖而柔软。
“是吾失约了。”千玉屑无法触摸到她,却仍旧隔着一片虚空用双臂轻轻地圈住了恋人纤细的腰身,“过去吾知晓抱歉于你而言是最无用的东西,所以吾从来不曾对你讲这两个字,但今时今日,吾却觉得非说不可。”
“抱歉,盏茗。”
抱歉自己没能履行当年的约定,更是抱歉辜负了百年韶华让你空等到白头。
“吾身既殒,赪手奎章也好,千玉屑也罢,都该随着吾的死而烟消云散……”
“如今,吾终于可以永远留在这幽冥之地,只做你一人的衣轻裘。”
他脸上带着笑:“盏茗,吾很欢喜。”
能在死后再见盏茗和义父,他此生无憾。
千玉屑重逢爱侣,正是满心欢喜,他甚至想好了要和爱侣在阴间长相厮守,可回应他的,却是心口忽如其来地一阵剧痛。
“你愿意在这里做一生的孤魂野鬼,吾却不愿住在这鬼气森森的地方。”盏茗慢吞吞地收回了穿过千玉屑心口的手,“回去之后,你要记得要照顾好女儿,还有……在家等吾回来。”
“……盏茗?”千玉屑忍着心口的剧痛向前倾了倾身体想要抓住她的手,却仍是抓了个空。
意识彻底陨灭的前一秒,千玉屑感觉到额头有淡淡的湿意——那是盏茗给了他一个有着真实温暖触感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