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栗公执政之时手段残忍暴戾,普通平民尚且人人自危,染病的平民自然就更得不到妥善安置,昔年曾有无数染病百姓被放逐在战栗边墙之外,这其中就包括了秋赦之地如今的首领安临儿一家。
知晓自身疫病会感染他人,在安临儿被推选为首领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感染疫病的人们迁往遥远偏僻的秋赦之地,感染者们自力更生,多年不与外人来往。
他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也就是这样,带着大家一起平平淡淡地在秋赦之地终老,百年之后便将这感染疫病的身躯焚化,疫病根源也将随着秋赦之地居民的死去而被永远埋葬。
但他没想到的是,秋赦之地有一天会面临水源枯竭的窘境。
彼时,正逢妖市正统皇脉回归,战栗边墙倒塌,阻碍他们重返故土的障碍不复存在,身为首领的安临儿看着族地里那条枯竭的河流,想起族人灰败干枯的脸,最后还是咬牙做下了决定——命族人前往离族地最近的庸流萍寓北区水脉取水。
安临儿在没有患病之前曾是庸流萍寓中最杰出的青年俊才之一,他也曾怀抱得遇明主一展长才的梦想,可如今,就算他明知道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许会导致更多无辜的人患病,他也不得不这样做。
他是感染者们的首领,肩负着秋赦之地所有感染者的存亡。
妖市的子民也许无辜,但无辜染病而被放逐的感染者们就该死吗?
安临儿看着清澈的水面上映出自己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心中有对生的渴望,也有对庸流萍寓居民的愧疚,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恨。
为什么妖市会有疫病……
为什么被疫病感染的是他们……
“是这天,不留吾等生机。”安临儿痛苦地阖上眼,扬手一道掌气打散了水中自己的倒影。
“若整日只会自怨自艾,指望天赐灵丹妙药,还不如现在就自杀等投胎比较实际。”绕了小半个妖市才算找到此地的君雪重远远就听到一阵凄凄切切的喇叭声,心下一凛之际,又往水边走了数步便看见了一脸纠结痛苦的安临儿——虽然有黑布蒙面,但暴露在外的皮肉已有溃烂之势,君雪重当下就认出面前这人应是秋赦之地的疫病感染者无误。
听他言辞中颇有怨天尤人之意,身为真·教育家的道御姑娘顿时感觉按捺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开口就朝安临儿怼了过去:“男子汉大丈夫,若当真有凌云之志,便该站起来去与天斗,与天争那一线生机!”在这自闭的算怎么回事?
濒临自闭的安临儿上下扫了她两眼,发出一声冷笑:“与天斗?与天争?”
“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像你们这种一身完好的人怎么会懂他们感染疫病后的绝望?
闻言,君雪重也笑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断纹,而后缓缓将五指收紧成拳:“阁下大可以当吾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吾想阁下应该明白一件事——若不去争,你便永远只能是天道掌中棋子,他要你生你便生,他要你死你便死。”
安临儿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右眼:“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以为自己没有率领族人和疫病抗争过吗?
在起初,他们曾经试过无数种方法,找寻过无数妖市的名医,甚至去找过灵符派的灵符,但最后得到的结果都只是冷冰冰的四个字——无药可医。
除了静待死亡,他们还能怎么样?
像她们这样活在阳光下的人,又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