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定在原地, 什么都听不见了, 脑子里全都回响着师姐的这句话。
“赵钰, 恭喜你, 你正式出师了。”
就算在赵钰当初南下去深圳打拼创业, 最风光的时候, 都没有现在的这种感觉。
那是一种人生圆满了的感觉。
当初他抛下师父师姐,在旁人的鼓动下, 在新闻媒体的鼓吹下, 头脑发热,没能坚持继续学旗袍。漂泊半生,几乎一事无成, 却终于在此时获得了圆满。
他甚至有种别无所求的感觉, 今后就守着师姐,守着旗袍就好。
此时的他实在太幸福了,很想冲过去抱起师姐的, 可是又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住,激动兴奋道极致,眼泪掉落下来都没有察觉。
陶文婉笑着叹口气,拿起纸巾走到他的面前,把纸巾放在他手里。
赵钰还一副痴傻的样子,陶文婉无奈, 自己的师弟, 总不能看着他在众人面前丢脸。
便拿起他手中的纸巾, 帮他把眼泪擦了。
“瞧你, 多大的人了,我也没说什么呀,怎么就突然哭了呢?”陶文婉软语说道。
跟赵钰重逢以来,她很少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话,今天,她的确很欣慰,看到赵钰能够自己独立完成设计作品。
这两件旗袍,即便在她看来也是完全合格的。更何况还是顶着压力做的,这两件旗袍可是要参加戛纳电影节的礼服。
即便是让她全权负责,她也会觉得有压力。更何况赵钰之前从未自己负责过一件完整的旗袍,所以她完全理解赵钰心中的压力。
之前为云瑶量体的环节,陶文婉着实为他捏一把冷汗,毕竟当时他的状态非常不好。有时候决定一个裁缝是一辈子当裁缝,还是能够往大师方向迈出重要的一步,很多时候靠的不是技术而是心态。
在关键的时间点,在巨大的压力下是否能顶住。
如果熬过去了,便会突破极限,迈向下一个阶段。如果无法突破甚至留下心理阴影的话,可能一生都不会有大的进步了。
所以,今天看见云瑶身上的旗袍,她看得很仔细,每一个细节都细细推敲,结果是非常满意,即便让她做,也未必能超过,相信如果师父在的话,也会说这句话,他出师了。
听着陶文婉温柔的语气对他说话,赵钰哭得更厉害了,不停的用手擦自己的眼睛,可是眼泪却好像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人到中年,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绣花厂待下去,待到干不动为止。
看着身边一茬又一茬年轻人来了又走,他心中不是没有悔恨的。
今天,师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那些年的痛苦,纠结,悔恨全都化成泪水流了出来。他不再逃避,也不再自欺欺人,他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接替师姐成为守卫传统服饰的人,也一定要成为师姐的依靠。
见他哭得实在厉害,陶文婉也不忍心。
她想起了当初一起拜师学艺,她年纪虽然比他小,却比他先拜师,所以一直是她管着他。
那时候在厂里,她还不到20,总有一些二流子尾随冲她吹口哨。
她这辈子只对赵钰一个人凶过,对外人,她向来是能避则避,从不招惹。
而赵钰则相反,在外面脾气很冲,只对她百依百顺的。
后来那些跟踪她的二流子就不见了,再后来她才听说,赵钰叫上一班兄弟去把那些人揍了一顿,当然他脸上也挂了彩,还被师父知道了。
师父二话不说,直接罚他画了一个月的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