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秦政听不见。
他猜魏寅庄在和他说话,于是想出了和魏寅庄说的第一句话“你说话我听不见,你不用说了。”
有了开头,秦政说话便顺畅多了,他向四周打量了一眼,叹了口气,坐到地上,魏寅庄随他坐在地上低下头看他。
秦政昂着脸,道“听说你要和妖怪打一架,我只是个影子,在这里待一会儿,你不用搭理我,我不会烦你,也不会拖累你。我一会儿会走。”
魏寅庄蹲下来,他伸出手,向秦政伸过来,但顿在半空。
他的确没说话,只盯着秦政,那种眼神让秦政有点茫然。
像在压制着什么很浓烈、晦暗的情绪,似乎能从一层一层的隐匿下,看见一簇很烫的火。
那一瞬间,秦政几乎克制不住问
“魏寅庄,你为什么会烦我呢”
但那点眼底烫得人生惧的火像只是眼花看见的幻觉。
魏寅庄冷淡地站起身,低头,很慢很慢地用唇语说“离,开,这,里。”
秦政不怎么在意,躺到地上,他后背浸上水,但他只是一个虚影,水漫过他耳廓。
他笑了一声“04让我来的,你好歹让我在这里稍微多留一会儿,刚进来就回去,岂不是很对不住04对我的期望”
“滚。”魏寅庄眼神很冷。
秦政认得出魏寅庄的口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上一次魏寅庄让他滚,秦政像心口插了一刀似的难受,逼着魏寅庄和他做,结果差点被魏寅庄做残废。
可现在,秦政跟魏寅庄最后一次做的时候,魏寅庄刚走的时候,那点难受、期盼、渴望和懵懵懂懂想不明白的情绪都被磨干净了。
他又想回去打球了。
但没球,也不能现在就出去,圆鸡叔叔可能会打他。
秦政爬起来,习惯性地拍拍屁股,但又想起自己是个影子,不太自在地站好了,向魏寅庄凑过去一点点,很乖地说“我在这里自己玩一会儿,你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管我,我玩累了就走了我现在就走远一点。”
没再回头看魏寅庄,秦政真走远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魏寅庄像能看见他一样,但如果魏寅庄真能感受到他在哪儿,应该会知道他真走远了。
他就第一次说喜欢魏寅庄的时候,骗过他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秦政本来就讨厌骗人,现在更讨厌。
地方很大,秦政嗖嗖嗖沿着河向远处的山峦跑,跑出好几百米。
他回头,看不见魏寅庄了。
于是秦政继续转过身,向前走。
天色越来越阴沉,空气凝出很淡的水雾。
秦政从来没接触过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打量着四周,有点新奇
妖怪长什么样
在秦政贫瘠的童年想象里,妖怪不是长着美女头的蛇精,就是绿皮说人话的大青蛙。
但蛇精和大青蛙秦政都没见过,所以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妖怪长不长这个样子。
譬如那个叫鬼魇的妖怪。
可能是绿皮的八丈大蛇
忽地,秦政看见脚底的河水迅疾地漫了上来,淹过他脚踝,河面几乎和空气中的水雾勾连到一起。
余光似乎有东西在动。
秦政转过头,竟然看见远处的山峦开始扭曲,像在火焰中燃烧的风景画,一点点卷曲、发黑,像向大地倾倒,天骤地全阴了,像掩盖在山峦倾塌投下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