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次,杨序手里握着个空酒瓶,死死盯着客厅里睡得像死猪一样家里起火都不会有动静的男人,酒瓶高高扬起,准备跟他拼了。不过最后他还是会放弃。
因为他总记得这男人心情好的时候会摸摸他头,给他几块钱去买糖,甚至晚上会说些颠三倒四狗屁不通的故事哄他入睡,说着说着就变成对自己过往“光辉战绩”的吹嘘,尽管他已经不再需要睡前故事了。
这种时候真的不多,简直弥足珍贵,总让杨序受宠若惊,格外珍惜。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温情转瞬即逝,之后他还是得面对饥饿和暴力。
他们就这样彼此仇恨又相依为命着活下去。时间一过,就是十七年。
杨序或许曾对养父有过期待,但一次次失望后他就不再会去相信了。在男孩日渐长大武力可以敌过男人后,他们就过上了诡异的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如果男人喝醉想要施暴,就会被杨序痛揍回去,清醒后男人会当什么事没有发生过,也不来找杨序麻烦,可能是自知理亏。
季黎看过剧情却是知道,杨和这一年是真的悔过了,至少在杨序的记忆里他这一年喝酒的次数少了很多,还经常会带些钱回来,虽然不多,也不再向原主伸手要钱了。
也许是他突然之间幡然醒悟浪子回头,回顾一生发现一事无成就养了个便宜儿子值得得意一下,现在打算补偿。
也许是杨序快要高考了他忽然惊觉自己家里要出个金贵的大学生,大抵越文盲无知的人,越会将那些文凭学历视为高不可攀,从骨子里就有种向往和畏惧。男人半辈子认识学历最高的人,就是当年他跟随过的时至今日仍无比敬佩的“老大”职高一霸。
他破天荒意识到自己还有个机会在有生之年光宗耀祖一把,即使他不知道自己有哪个宗哪个祖。
但他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态度就此转变,起码他正正经经地将杨序视为了老杨家的孩子,并将光宗耀祖的伟大任务单方面托付出去了。
不过真相到底如何,杨和究竟怎么想的,最终都只能是个谜了,他的心理活动和他的尸骨一起被埋葬在偏远公墓的水泥之下,困于小小的骨灰盒中,再无人知道。
“我吃饱了,你随意。”季黎顶着男人灼灼的视线慢条斯理吃完一碗面,低声说了句,就起身回房间。
男人的视线过了很久才从紧闭的破落的木门上移开,又愣怔了。他的身体突然开始微微颤抖,像是发病似的控制不住。
桌上没收起来的碗一点汤都不剩,干净极了。而旁边,静静躺着几张钞票,有零有整,加起来正好是五百块。
宿主大人,为什么要留钱给他啊,你这不就没钱了吗系统很清楚原主的财务情况,因为昨晚上接收完剧情后宿主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原主藏在各个隐秘地点的钱全收集起来,一个钢镚都没放过,除去几天坐公交车的钱,就只剩五百了。
季黎拿出今天发的试卷,慢慢做起来。他不想也不能再进办公室了,进一次是意外,现在他接手了原主生活再进就是自己的问题了。而且真不想去听废话浪费时间。
今天杨和要还债,杨序每个月都要留下这一笔钱的。季黎有些感慨,生在这种环境中,即使对养父有恨,也要帮忙还债,不让他被砍手什么的,不知该说杨序太善良呢,还是太懂得知恩图报了
大概都不是吧,这个人,只是习惯了在黑暗中尽可能给自己找寻到一点光明,他小心翼翼的把任何一点温暖都铭记于心始终不忘,以期能在漫漫长路上坚持着蹒跚下去。哪怕那一点点温暖只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