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钰自黑暗中徐徐睁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将她轻轻抱起来放到榻上,犹豫了许久,才握上她的手。
便是寻常的农家女子,也应不至于从掌心到指尖都均匀地覆盖着一层薄茧,这必是练武所致。
他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尤其是在碰到她手腕处一线细细的断筋切口时,薄唇便抿成一线,反复确认后,高悬于深渊之上的心才渐渐找到了落处。
“几辜梦别,你又焉知我经历的不是生离死别?”
……
季沧亭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身处一片血海,血海下面的炀陵,四处都是骨骸,她不停地跑,跑到一处熟悉的大门前,梦境便忽然放晴。
她的青梅竹马对她说:鸳盟有信,必不失期。
待到天光照眼,季沧亭醒过来,记忆回笼后,发觉昨夜竟在成钰房中睡了一宿。
“娘哎……”
略略感叹后,季沧亭也没有觉得不自在,心情反倒是轻盈了许多,她拢了拢睡乱的长发,起身绕过一面好似新搬来的屏风,远远便听见书房外一群人在谈论皇孙回京之事。
她在屏风后无声无息地听了一会儿,便知道了近期有圣旨发至建昌,要求皇孙卫瑾回京为病重的太后侍疾。
显然这是个陷阱,而成钰的应对方式,则是亲自陪皇孙回京。
“……若是告诉使者,两个月才到京城,会不会被人拿住话柄?”
“他人有心构陷污名,去得再早也会为人诟病,先应下那使者,待他们离开建昌百里后,再追上去告知他们,皇孙要沿途寻访名胜灵山为太后祈福,炀陵那边便无话可说。”
……想以孝礼逼人,也不看看大越朝的礼制是谁制定的。
季沧亭在屏风后感慨若久,等到他们商谈完毕,只剩下成钰一人在书案前随手翻看公文时,她便清了清嗓子,冒出半个头。
“炀陵山长路远,刁民遍地,冒昧一问,国公可需要人陪同?”
成钰本来在写什么文书,闻言放下笔,看了她好一会儿,道——
“既是自荐,当有所长。”
季沧亭:“季某身长六尺,形貌昳丽,人不挑食,不怕颠簸,给钱就干。”
成钰同她对视了良久,做了个请的手势:“钰门下不乏文武双全之人,阁下有何才华?”
季沧亭:“宜文宜武。”
成钰:“文如何?”
季沧亭:“耳聪目明,十尺之内,但有贼人,一逮就准,贼人若现,大喝一声,挺身而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刺客闻之,立时悔悟。”
成钰笑问:“若贼人执迷不悟?”
季沧亭:“骂他全家,激而怒之。”
成钰:“激而怒之,继而以武服之?”
季沧亭:“不,若气不死他,你背我跑,我们必全身而退。”
那年也是如此,乱军之中,她杀至最后一人,一言激怒敌将,生死交关时,还真是成钰带着她全身而退。
对方也似乎想起旧事,将余下文字添补上,随后将纸张转过去,莞尔道。
“你可以签了。”
“这是?”
“聘书。”
季沧亭不由得想歪了,欢欢喜喜地拿起来一看,却见是个规规整整的聘用谋士的文书,只是书中给她安排了个真身份——岐山郡太守徐鸣山的外孙女。
她自来熟地往他书案上一坐,拿着聘书反复察看,回忆了一下,记得徐公确实有个女婿也姓季,摩挲着下巴道:“……我这个年纪当徐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