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步伐还没落下,甚至根本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听男人极淡极轻的声线,在万籁俱静中响起:
“谁在那里?”
李维多:“……”
她好像明白了,在卫生间里,他为什么能发现她。
这德国黑背犬一般的敏锐,使她僵在那里,不敢再动,可男人已经放下书,拿起手杖朝窗边走来。
他终于抬起眼。
清风拂过山岗,落日正浓艳。寂静的、寂静的山林,李维多穿着一身黑裙,赤脚站在一丛金色桂花下,猝不及防地抬起头——
就这样,直直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那是一双,怎样的、怎样的眼睛。
她从未见过这样凉而深的眼神,仿佛天生比常人少了几分七情六欲。
落进他,像落进一池深秋的潭水,又冷又清。
他站在窗边,身影修长,本来只与她隔着几根手指的距离,此刻又垂下眼眸,似乎是在满室的桂花香中分辨什么气息,一点点凑近。
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唇角几乎碰到她的唇角。
这种姿势……仿佛不是要寻找她,而是要亲吻她。
他和她离得太近了,近得她能看清他每一根睫毛落下的青灰,能看清深深浅浅的薄暮,是怎么样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倒映进他漆黑的眼眸。
浓郁的澧艳。
像毛笔蓄满墨水,满得承载不住,要滴落在她脸上。
李维多怔在那里,下意识屏住呼吸。
风从山谷那边吹拂而来,满树桂花簌簌而落,她赤脚站在那里,手心都是汗水,眼看就要“亵渎”到这个漂亮男人,他的动作却忽然停住。
房间里老式的发条钟“咔哒”一下转过整点。
七点了。
他单手扶着窗台,从上面拈起一朵方才落在他手上的桂花,垂眸站了一会儿,随意把花拂落。
房门合上,他转身离开。
李维多:“……”
一切发生不过几分钟,她看着落在自己裙摆上的一朵小桂花,又看了一眼合上的房门,这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湿透,凉飕飕的。
可她到底是怎么骗过他的?
他都听到声音了,为什么还会到底是怎么发现窗外有人?
丝丝缕缕的熏香散逸出,她翻开手掌,忽然明了。
是黄连木。
lentisque。
他不是听见她的声音,而是闻见她的气味。她给许尽忱挑的香水,是phaedon出的一支叫lentisque的小众香,烟熏感的黄连木。早上她用食指点了一些抹在许尽忱袖口,于是香味停留在她指尖,被他察觉。
但这只香水的香气,和他房间的熏香实在太像,他无法确认……她第一次这么感谢自己当年没有真的买一瓶ck one水打发许尽忱,否则今天还如何拯救自我。
但这种逆天的嗅觉和听觉……
果然是稳坐警犬第一把交椅的德国黑背吗?
她凭着之前一瞥的稀薄印象,隔着袖子,尽力把棋子复原。一路飞奔,抢在许尽忱出来前赶到地点,刚换好车里备用平底鞋,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庄园里走出来。
正是何壬羡的男友,王元。
王元也看见了她,脸色一下变得苍白。他定了定神,想要朝她走来,步履却有些不稳,似乎在极力遮掩紧张。
……紧张?
看见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