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回以微笑,把水果放在厨房小台子上。房间不大,一张长桌上摆着她父亲的遗像,眉眼清隽,灰白底色上微微笑着,温和又安静。
她没多看,转身在她母亲身边摆了一张小几,把西柚切成小块,盛在小碟子里递给她。
小碟子也很漂亮,落着海水纹。她母亲喜欢日本的瓷器,时常托人去带。
“最近工作忙吗?”
“还好。”
她母亲噗嗤一声笑了:“你真和你父亲一模一样,每次他回家,我问他,最近工作忙吗,他也就是两个字,’还好’,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眉眼很深,漂亮似九十年代香港影星,把长发撩到耳后后时,能看见微微上挑的眼尾,一湾清水的弧度。
她自己勉强算好看,远不及她母亲。如果她将来老去,她的老也不令人惋惜。可她的母亲,每个见过的人都会说,“美人迟暮”。
“还在那家投资公司?”
“嗯。”
“你不该做金融。”
张秋挑了一块橙子,慢慢放进嘴里:
“你继承了我一半脑子,又继承了你父亲一半情怀。你的思维是分裂的,心和身,不在一条路上,这种人,最容易一事无成。”
“……”
“而且你的老板,太年轻了。”
她的母亲抿了一口茶水,神色温暖而安详:
“我看了你们最近的几个动作,做的大多是现金流项目,不看估值,目光短浅却野心太大,打法又乱,明显自成两派。你的老板,选了太聪明的员工,已经开始撑不住。”
她想起最近动作越来越肆无忌惮的贾沈,还有明里帮许尽忱做私募、暗里却在借他的生意洗钱的刘梃清……
有时她不得不承认,她母亲眼光的毒辣,她再学十年也未必学得上。
“没想过跳槽?”
她母亲每次看见她,都会问她“打不打算跳槽”,李维多已经习惯:
“暂时不。”
“最近缺钱吗?”
“缺。”
“缺多少?”
“一个亿。”
“你手里有多少?”
“十万。”
“那你一点都不缺钱,维多。”
张秋美丽的眼睛看着她:
“金钱的本质,就是虚构,把一个一千万的交易,虚构成一个亿的市场,那多出来的九千万,都是幻想。”
浓稠的落日里,她母亲微微笑起来:
“从10万到100万很难,从100万到1000万却很简单,而从1000万到一个亿,只需要让所有人做同一个梦而已。如果我的女儿,连这点都做不到,那维多,我就白教了你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