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为人,她不曾学会逆来顺受。命固然重要,可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事事仰人鼻息,这日子不过也罢了。
大约天生反骨,越是绝境越能逼出她骨子里的桀骜不驯。
蔺知柔对那少年怒目而视:“我不会跟你走,就算你把我绑回去,我也不会安安分分当你的奴仆,我会千方百计逃走,就算你打断我的腿,我也会爬出去,要我当你奴仆?除非杀了我!”
那少年脸色一沉,长那么大还从未有人违悖过他,但凡是他想要的,无论是物件还是人,哪个不是手到擒来?
今日要买这小僮不过是凑巧——因他自小用惯的书僮前些时日得了痨病送回家去了,他见这小儿生得清俊可人又机灵,便动了买他的念头。
本来买不买是两可,但对方执意不卖,倒让他越发心痒难耐,非买到手不可。
便是这小儿的骨头真那么硬,大不了关在柴房里慢慢熬,就像熬鹰一样,就不信熬不出来。
打定了主意,他便对红脸膛道:“把他给我绑起来!”
“不怕我血溅贵府就绑吧!”蔺知柔切齿道。
少年眼中果然流露出犹疑之色,强买良民之事他也是第一回做,要人性命更是不曾想过,不说别的,万一这小子回府后大吵大闹,惊动了他阿耶,他免不得又要挨一通训。
正踟蹰着,那红脸膛已经从马车上找出捆麻绳:“小郎君莫听他放刁,绑回去有的是法子收拾得他服服帖帖!”
蔺知柔心里一凉,她能糊弄涉世未深的熊孩子,这些老无赖却是一眼就能看穿。
那红脸膛志得意满,狞笑着去扭蔺知柔的胳膊。
眼看着不能善了,忽听一个轻轻软软的声音道:“呵,光天化日的,就敢目无王法?”
蔺知柔如闻天籁,循声望去,只见一高一矮两个少女从廊下走出来。
高个的约莫十五六岁,身量比一般少女高些,背着个背囊。
矮个的年纪与蔺知柔仿佛,梳着双鬟髻,生得纤瘦娇小,似乎比她还矮。方才打抱不平的正是这矮个女童。
蔺知柔仔细打量她,怎么看都只是个寻常小娘子,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约是特别可爱吧。
水灵灵的大眼睛,蝶翼般的长睫毛,小尖下巴颏,春海棠似的小脸颊,真是朱唇皓齿,雪肤花貌。
饶是蔺知柔对可爱生物免疫,心尖也不免颤了颤。
下一刻她便担心起来,这两个少女身着布衣,身边也没个仆从跟着,显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
也不知这么个平民小姑娘,哪里来的勇气。
她直觉哪里不对劲,可未及细想,只顾着担心两个姑娘被她牵连,尤其是那矮个少女生得那样出挑,万一叫那淮南节度使家的公子盯上怎么办?
好在熊孩子似乎只缺个书僮,并不缺美婢,不曾故技重施,连正眼都不给他们:“哪里来的村姑,也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此言一出,矮个少女尤可,高个的却突然反手从背囊中抽出一物。
蔺知柔定睛一瞧,原来是把乌黑锃亮的漆鞘长刀。
少女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去。
熊孩子横行霸道惯了,但凡他亮出身份,哪个不是俯首帖耳?万万没料到有人一言不合就冲淮南节度使公子使刀弄棍的。
矮个的少女也懵住了,待她回过神来想伸手拉住同伴,却连衣角都没够着。
节度使公子不知所措,那些手力却不能坐以待毙,当即迎上前去,将高个少女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