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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隐士
酒碗换成了茶碗。

    酒过数寻,杯盘狼籍,到了黄昏时雨势渐收,甄六娘的酒意散去了些,起身道别:“阿姊和我尚有他事在身,不得淹留,就此别过了。”

    几人都起身相送,两人打点行囊,戴上斗笠,穿上簑衣,翻身上马,向众人抱一抱拳,便策马离开了。

    两人一走,席间冷清了不少。几个人白天受了惊吓,此时都有些疲惫,便早早散了席,各自回房歇息了。

    蔺知柔与老僧借了盏油灯,拿出随身带的一卷《诗经》来温习。明日要去求师,虽说临时抱佛脚没多大用处,可也聊胜于无。

    《论语》、《孝经》、《易经》她已是倒背如流了,《诗经》三百零五篇中大约有一百来篇熟读成诵,此时温习却是为了揣摩其中的情韵。

    她的头脑很好,智商和记忆力都比前世高了不少,上辈子她能以中人之资成为高考大省状元,可见意志力有多惊人。

    可惜才情这东西有别于智商,更与勤奋无关,偏重于悟性和灵性。

    蔺知柔深觉自己与诗情画意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对于一切无法按部就班、系统学习的东西,她都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偏偏国朝科举几经变易,发展到如今,进士科最重诗赋,帖经、墨义、时务策的分量都比不过诗赋,行卷更是全靠才情。

    而不考诗赋的明经等科,地位与进士不可同日而语。哪怕同朝为官,不由进士出身者也难免低人一等,遑论进士同年、座师往往会结成亲密牢固的关系网,互相照拂,党同伐异。

    无论如何,只要选择走科举一途,诗赋就是她绕不过去的坎。

    不过若是因此知难而退,她也就不是她了。

    既然不会作诗,那就用最笨的办法,先从熟读、背诵、揣摩前人的诗开始。

    《诗经》是诗歌的源头,许多母题都蕴藏在这三百零五篇中,后世诗歌的赋比兴之体都脱不出诗三百的范畴。

    蔺知柔读一句便悉心思索体悟一番,再对照传和笺疏。

    蔺知柔沉心静气地读了一个多时辰,只读了《关雎》、《葛覃》、《卷耳》三篇,反复吟诵,似有所得。

    灯油所剩无几,蔺知柔也觉困倦,便卷起书,熄灭油灯,合衣躺下。

    小雨淅淅沥沥下到中夜方停。

    蔺知柔天蒙蒙亮便醒了,梳洗完毕,又读了一篇诗,灵谷寺的钟声才遥遥地传过来。

    蔺知柔推门出去,四舅和白稚川也起了,三人就着昨日剩下的脯腊吃了碗豆粥,辞别老僧,径直出了普通院。

    赵四郎雇的驴车昨日跑了,白稚川倒是有头瘦驴,可舅甥俩步行他也不好意思独骑,几人便让驴子驼着行囊,索性一块儿步行。

    昨日下过场大雨,山路湿滑泥泞,十分难走。

    好在柳十四郎隐居之处不远,从普通院往东,抄近道只有十里路。

    白稚川也是初来乍到,凭着朋友书信中所附的草图按图索骥,时不时得找樵人山民问路,如此摸索着寻路,十里山路走了大半日,直到申时前后才找到了地图上标志着入口的小竹桥。

    水畔是一片竹林,脚下溪水潺潺,头顶竹叶簌簌,令人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

    穿过竹林,蔺知柔举目一望,只见四五株梧桐擎起绿玉亭亭,几间山堂掩映于高木修篁之间,郁然深秀,清幽不可具状。

    赵四郎忍不住感叹:“真好风景,不知住在此地的是何等样的神仙!”

    白稚川笑道:“足下待会儿见了柳郎便知晓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嘈杂的人语和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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