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合硬着头皮起身,只觉旋风似刀刃从她颊边飞快扫过,她回头看向江叡,见他视线微恍,却是落在余思远手里的油纸包上。
那油纸包上面沾了斑斓的油块,又被攥在手里揉搓得不成样子,几块枣糕形色狼狈地躺在里面,从外观上实在令人不忍卒睹。
但江叡却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一样,盯着看了许久,慢慢地抬手从里面撷了一块起来,放进嘴里,咀嚼。
余思远:“……”
好像被人非常淡定地从嘴下夺了食。
江叡边嚼,边细微地蹙了蹙眉,好似味道欠佳。看着他的神情,弦合心虚起来,她的手艺也就蒙一蒙这好对付的余思远也还凑合,只适合狼吞虎咽,不适合细嚼慢咽。
“糖好像放多了……”江叡非常克制地给出了评论。
弦合绷紧了脊背,抬手挠了挠后脑,露出些堪称自惭形秽的表情。
余思远懵懵懂懂地咂了咂舌头,“不多啊,刚好。”
被一阵冷风灌下来的弦合陡然回神,在江叡又将手伸向了那刚刚被评价为‘糖放多了’的枣糕时,眼疾手快地将余思远手里的油纸包夺过来,顺着褶子折好,放回食盒里,眼皮都不抬地说:“既然这般难吃,就别勉强了。”
余思远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不甚愉悦地看向江叡,觉得自己好似成了那个被殃及的池鱼。
辕门外风沙漫天,呵气成雾,因天色尚早,还未亮透,铅云低低垂着。因为行军在即,颇有些凄凉伤慨的调调弥漫在四周。
江叡的手扑了空,手指相互摩挲,似是有些遗憾。
“桂圆枣糕,早早归来,也难为三姑娘的一片心意了。”
弦合收拾食盒的动作微滞,抓着木棱边缘,好半天没动,江叡向来心细,比起粗糙的余思远不知精明了多少倍。
后知后觉的余思远恍然:“原来还有这个意思。”
江叡微低了头,将弦合将食盒收拾好,道:“你随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弦合想都没想,直接回绝:“我家中还有事,耽搁不得。”
江叡将目光投向余思远,后者一脸矜持地移开视线,不去看他。静默了一阵,江叡道:“你知不知道此次征袭山越谁是主帅?”
弦合依旧不搭理他,心想:你啊,除了你这倒霉蛋还有谁去应承这深入虎穴的苦差事,不过就算是你,又干我什么事。
江叡的声音清清越越,颇富韵律的传过来:“我是主帅,你哥哥是中锋,要是得罪了我,我派他冲锋陷阵去挡箭挡枪,你可要知道这战场上刀剑无眼,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会发生的。”
余思远:“……”
用我做威胁,是不是应该避着我啊。
弦合翻了个白眼,还没来得及补刀,就被江叡抓着胳膊拖走了。
狂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江叡微侧头,避开风口,从袖中拿了一叠纸出来交给弦合。
她接过一看,竟是那日吴大夫人及随从留下的口供。
“我和伯瑱都不在,她若是找你麻烦,留着这个东西也能让她有些忌惮。”
弦合望着手中的薄宣纸,一时缄默,原本对他极端抗拒的气势也弱了许多。
江叡熟悉她所有的表情,见有松动,凝望着她说:“我的四弟江勖近来要开始议亲,可是我的婚事却一直搁置,你可知是为什么吗?”
弦合一怔,原本静若止水的心不知为何混乱了起来,她不停地告诫自己,彼非良人,必要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