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质地有如丝绸,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绮礼的光彩,末尾早已印有鲜红玺印,只待撰写字样。承运帝手持御笔,饱蘸浓墨,书下字体端正圆润,紧密排列。林渊虽学过婢女教他的字,但上方华美复杂的比喻中,仍有许多他不认识的。不过,缺斤少两并不很妨碍阅读,林渊从头看完,立时明白,这是一封立褚的圣旨!
立褚立谁?自然是他林渊啦!
林渊美滋滋地,没想到他一个刚出生不到一岁的婴儿,这便能当太子了,虽说自己早就知道,但早和晚是不同的,林渊预想之中,他大概会是被发现天纵奇才之后几年,约莫十一二岁时成为太子,但现下就做了太子,不是更好?
承运帝本就写了大半,只剩收尾,此刻亦是完成了笔下书录,将御笔搭在一旁,他缓缓吹干上方墨迹,林渊在半空中虚便指着圣旨上一个复杂的字问他:“父皇,这个字,不会念!”
“其他的都会么?”承运帝唔了一声,和煦问询。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林渊一股脑儿把那些字都指了出来,“我都不会!”
承运帝心下略显惊愕,他耳目清明,自然对林渊日常行动一切了若指掌,但若他所言非虚,其他的字……岂不都认识?虽说自古皆有天子乃上天之子一说,可身为皇帝,承运帝自己心知肚明,便是皇家出生,也非是全然机敏聪慧、懂事透彻的。——这孩子,着实有些惊人了。
此子之聪慧、之康健,远胜于我,岂非大齐之幸?
“这几个字分别念做……”
承运帝朗声作答,父子俩好似忘了周身一切,一问一答地开始了教学。他平生还是头一回当先生,更逞论教授的乃是自己亲子;林渊学得极快,没多久,承运帝就一时兴起,伸手做笔,食指在案几空余处写出笔划,一撇一捺地给他讲如何写字了。
直至刘公公谦恭和顺地轻声提醒,承运帝才恍然时间已到,略感不舍地停了动作。
林渊灵活地从承运帝膝上溜下来,不要刘公公伸手抱。承运帝本欲起身,却忘了方才林渊坐得太久,他双腿已然酸麻,一时不差,险些跌倒,半途却稳稳地抓住案几边缘,缓慢直起腰背,几秒之后,朝刘公公略一点头,承运帝已披上厚而暖的披风,平稳而缓慢地朝门口走去。
林渊紧跟着他,但他人小腿短,很快就不得不让刘公公抱着了。
承运帝身后跟随着一众侍从,安静无声地前往紫宸殿内,行走途中,所有婢女内侍皆伏下身子,恭送帝王。跨入殿内,紫宸殿两侧排列坐下的妃嫔大臣、王公贵胄,皆都起身出列。
文武大臣躬身曲腰,妃嫔皇后屈膝低身,王公贵胄合臂垂首。
在一片由上百人组成的唱喏声中,承运帝一步步跨上台阶,刘公公抱着林渊悄无声息地亦走上台,将林渊轻轻放下。于是林渊便主动地与承运帝、皇后一道坐着。
案几宽大,上方有数道菜肴,香味清淡,热气腾腾,多做一个人绰绰有余;承运帝落了座,和声道:“众位卿家平身,今日是为新年一聚。更有一件要事知会众卿,趁此时机,朕便与众卿剖心相交,今日毋须过于拘束,热热闹闹地过个新年罢。”
“——臣等谨遵玉令。”
众人再度施礼,承运帝一挥手,刘公公捧着圣旨小跑步出,站于前方,展开丝绸,朗声念诵道:“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嫡长子林渊、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兹恪遵皇太后慈命。载稽典礼………于承运十四年一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