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唐泾川说他曾经觉得自己活着没有奔头没有意义了,那种感觉,比痛苦更痛苦,比绝望更绝望。
我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挨着肩膀。
雪落在我们身上,头发上,黑发变成了白发,我们四个都仿佛成了老人。
余医生说:“我们总是在寻求生的意义和死的意义,总觉得活着没劲了,那就死吧,可实际上,死是另一种生的开端。”
他看着远处,声音也像是从远处传来的,我不知道他在给病人治疗时是不是也用这种语气,总之,听得人心里很平静。
他说:“死亡其实是一件很重大很有仪式感的事。在日本,死去的人就是日日夜夜看着他们的神明,很多人都是在为了死去的人而活。”
“为了死去的人而活?”陶裕宁的声音也清清淡淡的,好像到了这里,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余医生点头:“对他们来说,死者从来没有离开过世间,而是从外部审视着人们的生活。他们很多人在亲人去世后拼命地要活得更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逝者。”
陶裕宁说:“可我还是觉得人应该为了自己活着。”
余医生笑了:“文化不同,人们的观念也不同,说不上谁对谁错,其实谁都没错。”
“是啦。”陶裕宁说,“好好活着才是对的。”
唐泾川抬起手,掌心朝上,有雪花落在他手心,然后融化。
我没忍住,学着他的样子摊开手心,然后在他看向我的时候,我握住了他的手。
他愣住了,而我只是拉着他的手放回他的口袋,然后抽出自己的手,说:“冷。”
余医生突然转过来,问唐泾川:“你觉得呢?人应该为了谁活着?”
唐泾川大概没想到余医生会来问自己,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咬了咬嘴唇。
我不想他为难,抢先一步说:“要我说,还是为自己,人生短短几十年,到死的时候发现自己一生都在为了别人拼命,多可惜。”
余医生笑了,像是有话要说,但忍住了。
“你呢?”他又问唐泾川。
我以为唐泾川不会回答,却没想到,他说:“我不知道。”
他看向雪中的支笏湖,轻声说:“但活着就很好。”
我以前是个不喜欢冬天的人,总觉得一到冬天,整个世界都惨兮兮的,可是现在,我觉得冬天还不错,下雪时候的冬天,格外让人心动。
陶裕宁拉着余医生去玩雪,我跟唐泾川还站在这里看着远处天上飘落的雪被支笏湖吞噬,就像它曾吞噬了很多生命一样。
我问他:“冷吗?”
唐泾川摇摇头,转过来对我说:“刚才你说的话有些矛盾。”
“嗯?”
“你说你觉得人还是要为自己活着,你说觉得到死的时候发现自己一生都在为别人拼命很可惜。”他看着我,眼睛亮亮的,有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可是,你不是这么做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
我抬起手,给他扫去了头上的雪,又把大衣的帽子给他戴好。
我说:“我就是这么做的,我做的一切,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
唐泾川过得不好,我就过得不好,所以,为了他努力,也就是为了我自己努力。
他问我:“你不会后悔吗?”
“我后悔什么?”
“要是我永远都没办法爱上你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环境所致,他很坦然地说,“水航,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