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最后一字落地,杯盏砸在地板上的声音也极其清脆,屋内金吾卫大将军韩元不断地在屋内来回走动,廊下的婢女吓得也不敢进去。
去世三载的代王是皇帝李乾的侄子,也是先太祖的长孙。
六载前先太祖驾崩,废帝李棕弑父夺位,众王被赶尽杀绝。太祖次子襄王李乾隐忍三载,于三载前与侄子代王李齐里应外合,将废帝拉下马,称帝长安。
而此前代王在与君琂成亲时,饮下废帝赐下的毒酒。于成亲三月后去世,死前竟选择与君琂和离,写下放妻书,再婚再嫁,各不相干。
那时君琂官居丞相,在代王死后极是痛心,挂冠而去,不知所踪。
皇帝如今想娶的不是君相这个冰清玉洁、才华横世的女子,而是她在朝中的威望。
顾笙入内时,地上的碎片无人敢收拾,她从婢女手中接过消暑的金橘子雪泡,走近自己的夫婿,浅笑着宽慰:“你气什么,如今君相不知去处,陛下不过空想罢了,喝茶消消气。”
韩云回身望着绯色襄河缎上绣着簇簇牡丹的女子,他一拍脑门想起来往事,他的这位夫人也曾是代王妃。
当初顾笙先嫁代王,后娶君琂为平妻,都是协议成亲的,且都未曾有过肌肤之亲,他能娶顾笙,陛下就会想当然想让君相入后宫为妃妾。
想到这里,韩云忍不住愧疚道:“我知道自己是脾气大,难道你不生气,陛下登基三年,赋税一年比一年重,朝堂上沉珂旧疾在废帝时就已很明显,如今任由旁人把持朝堂,扭转不回局面竟想着君相来挽回。”
顾笙笑道:“如今你想着也无用,气过就罢了,贵妃娘娘不日回乡省亲,你不如先去安排此事,君相之事不过是陛下随口一言,急不得。”
韩元消气后,想起省亲一事迫在眉睫,忙去营中挑些武艺精湛的兵士随行保护。
他打马出门后,隔壁卫侯府的世子卫长庚也恰好回府,少年郎丽色惊人,右眼眉梢处一颗殷红朱砂,衬得眉若烟黛,远远看上去竟有几分像代王。
卫长庚停在府门前,见到他没有感到太大意外,两府相近,隔三差五便会遇到,便主动招呼:“韩将军。”
韩元坐于马上,俯视着少年,不点而朱的唇角微微抿着,素净的腮上似敷了淡粉,他觉得此人愈发像极了代王,只是那人已逝去,他便笑道:“听说卫世子明年下场科考?”
侯门世子大多会等着袭爵,但卫长庚偏偏去走科举的路子。
卫长庚穿着华锦的袍子,笔直修长,静如秋花,这样大家气韵带着不多见的魏晋风骨,他身上特有的灵韵就算是长安最出名的丹青手也绘不出。
她俯身一礼,“长庚不才,想去试试。”
两府极近,韩元对卫长庚的印象不错,少年郎带着年少意气,进退不度不失去贵族子弟的风骨,这样的子弟才会给家族带来荣耀。
韩元笑着策马而去,卫长庚一人则往后院走去,乳母方氏早就侯在那里,见到世子回来,心定了下。
方氏是伺候卫长庚长大的,也知晓卫长庚是女扮男装,她本是龙凤双生。
孪生哥哥在四五岁就已去世,当时侯府夫人沐云已不能再生育了,为了不让世子的位置便宜后院妾室养的,就狠狠心让妹妹卫长宁扮作哥哥,告诉所有人死的是卫长宁。
四五岁的孩子都是粉雕玉琢的,兄妹二人也有几分相像,她为了不让所有人怀疑,带着卫长宁去道观去了几载,直到她去世才让卫长宁回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