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镇定如常,好像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
只看他这个样子,不会有人能够想到,他居然就在刚才,杀死了“另一个自己”。
这个正在逐渐老去、逐渐虚弱的府邸,就如同源氏一般,急剧地衰颓着。
它在他记忆中的色彩,都已经逐渐模糊。
如果不是今日一遭,他甚至早已经忘却了许多。
然而,其实这一系列的变化,又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源赖光甚至对于那个苍老又可悲的“自己”的那些逃窜的狼狈的却也是半生心血的记忆没有分毫的兴趣。
他源赖光,是永远不会做一个逃兵的。
要么战斗,要么死。
为源氏的荣耀和天皇的安危而奋战的过去,那些将无数恶鬼妖魔展于刀下的记忆也成为了历史。
这些回忆只会成为他不断向前的基石,所有的光荣都不过是他一步步走向最高峰的一点点缀。
只是,高处、未免有些寂寞了。
就像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感应,正如同他与鬼切有着无法割断的联系,他与那个人的孽缘也似是永不终结。
哪怕源赖光烦极了他,恨极了他,他依然如同泥鳅一般,光不溜秋地从他手上滑走。
走过平安京的花街巷道,对于耳边嬉笑作闹的声音毫不在乎。
源赖光将刚才随手收下的手帕诗作一应,全都放手。
松开瞬间,便都化为焦灰,只是灰黑色的烟灰并未被风吹走,而是宛若风信一般,飘向了某处。
既是不请自来,哪怕主人相邀,还是下个“帖子”为好。
平安京一隅位置,是有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府邸。
传说府中,居住着许多为他所驱使的式神。
而这个人,素来就喜欢弄些神秘的东西,甚至于作弄人。
安倍晴明并不如他表现得和一般人认为的那般无害。
只是源赖光的时代,天皇和藤原氏信赖他似乎是要更盛源氏阴阳师一族一般。
不过这并不重要,源氏出身血脉皆不是那种半人半妖的泥腿子可以比的。
源赖光对于自己远强于手段似乎稍显软弱的安倍晴明这一点,深信不疑。
走上一条戾桥,源赖光便感到脚下有些不一样的动静。
一条戾桥之下,似乎有些其他的东西在,但他并不在意。
这不过是安倍晴明的小把戏罢了,这个喜欢把式神藏在距家不远的桥下,待人走过或牛车经过之时,便可以有妖怪给他直接报去信息。
源赖光不在乎这种小把戏,甚至不想要去搭理安倍晴明。
但是不行,安倍晴明绝对是个不达到目的不罢休的人,源赖光不想被他缠上。
所幸,就去拜会一番这位老朋友吧。
走入这个大门敞开,里面繁花不自然开放着的园子。
源赖光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安倍晴明不是一向自诩最是热爱自然风雅,不会人为控制万物的生长吗?
怎么他的咒术竟然已经泛滥到这个地步了?
待看见廊下那个明明该是四十多岁,却看面容只有二三十的年纪,唇红齿白总是擎着一抹狡猾的笑容的男人。
源赖光倏然意识到,这只是他留下的一道咒。
“安倍晴明。”源赖光微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
“源赖光大人。”安倍晴明熟稔地与他举了举杯,是熟悉的烤鱼和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