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并没有尽全力,一直都在挣扎。每天的生活如行尸走肉,甚至想要快点结束。这种想要结束自己的念头,出现得不是一次两次。
他也抱着怀疑的态度,试着找过心理咨询师,然而结果也是令人失望的。去之前研究过一本弗洛伊德,做过相应功课,也尝试着了解心理咨询师的工作原理。因而在交流的过程中,他能轻易地看穿对方的种种技术手段,甚至有时还能找到对方逻辑中的矛盾。分析童年阴影?原生家庭?移情?花了半天的功夫,他全程都在内心翻白眼,觉得对方是在将他当傻子。
心理咨询师估计也是懵逼的,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对自己的要求过高。那次的交流自然是失败的。他感觉即使是专业人士也不能理解他,更别说指导他走出困境。于是,再也没有了第二次。
但是生活真的痛苦,每日都是一个死循环。
如今,这个死循环被打破了。
他细细感受着心底那簇小小的火苗,感受着那种想要竭尽全力、为了守护某种事物而奋战的心情。他细细感受着有什么从冰封中解冻,缓慢而坚定地跳动的感觉。
……真好。
他深吸一口气,放空的双眸微阖。
再睁开时,那双黑色的眼睛已然是一片坚定。
从现在开始,他的每一个行为,每一句话语都不能出错。
他想要,做点什么。
柳珩吩咐小黄门拿出一卷新的缣帛,笔尖沾了墨汁在上面勾画。
少年执笔,挽袖垂眸,手中笔若游龙。很快,一副夕夏垂钓图便跃然纸上。笔法很简单,只有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树下老翁,水中菡萏,以及西下夕阳。
荀攸很惊讶地发现,用笔虽简,但却意境深远,意到笔随。
这是一幅看了便会令人微笑的画作。老翁怡然自若地垂钓,夕阳下不再灼热的熏风中,有莲花在轻轻摇曳。隔着缣帛都似乎能够闻到怡人的清香。
这画作的功底与之前的书法完全不匹配!
荀攸有些惊异地抬起眼睛,完全不明白眼前的少年天子为何如此作为?如果他是在隐藏什么,为何连他的母亲何太后都要隐瞒?为何又要让他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人知道?
荀攸越想越不明白,甚至暗暗心惊。
心底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他却直觉性地不敢妄加揣测。
柳珩完成了他的画作。
他让小黄门去把玉玺取来。
小黄门战战兢兢道,“陛下,奴婢不知道玉玺在哪里。”
略一沉思,他吩咐道,“去御书房找找看。如果没有,就去问玺印郎官。”
小黄门退下了。
柳珩抬起眼,轻笑着将画作递给身边跪坐着的荀攸,“朕的这幅画,荀卿以为如何?”
荀攸恭敬地接过缣帛,近距离地更加细致地观看这幅画。这一看,却更是心惊。
这幅画作清新朴茂,恬静抒情,老翁的侧影和远处的斜阳只用了寥寥几笔描绘了形神。而近处那几枝菡萏,却落笔工整细致,花瓣的敷色层次分明,细节之处明彻入微。两种截然不同的绘画风格在同一副画作之中,却又毫无违和感。
可以确定,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绘画方式。
“陛下所绘……真是妙绝。”荀攸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