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新发现了一条街,我们没在那里发过传单……就在三十二大道的街角,那里新修了一条路……”
玛丽·露·拜尔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什么解释都是无用的。克雷登斯明白,他从来都逃不过哪怕一顿毒打。
只是他心底,总是还抱着一丝期待……
“对不起,妈。我没注意到已经这么晚了。”
认错同样没有用。玛丽冷酷的声音一如往常:“皮带给我。”
克雷登斯低下了头。他默不作声地从腰间解下皮带,双手递给养母,然后跟着她走上楼梯,在固定的位置跪好。
阁楼房间的门缝里,一个娇小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是他的一个妹妹,莫德丝蒂。
楼下的印刷机也依旧发出正在工作的声响,另一个妹妹查斯提提坐在桌边,没有一个人试图出来帮他求情。
孤儿院的所有人都知道,玛丽妈妈对克雷登斯抱着莫名的憎恶。
皮带被毫不留情地抽到他的背上,克雷登斯习惯性地咬紧牙关,可这次和以前每一次都不一样。
嘴巴里不再是苦涩的血腥味,而是咖啡和慕斯蛋糕香甜的气息。
克雷登斯贪婪地舔舐着牙齿,牙龈,不放过口腔的每一个角落,试图用那残留的甜滋滋的味道抵御身体的疼痛。
这次他成功了。
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正在遭受养母的毒打,满脑子都是今天见到的那位金发的姑娘。
她可真美,金色的头发仿佛太阳一般耀眼,而她的一颦一笑,都比今天第一次吃到的蛋糕还要让人感觉甜蜜。
在克雷登斯见过的所有人之中,那位姑娘绝对是最漂亮的一个。
可光是漂亮并不会让克雷登斯觉得有什么不同——他站在大街上发传单的每一天,都会有许多女士经过他的身边。
那些女士中也绝不乏容貌出众之人,可许多人看向他的表情,都仿佛在看一个什么路边的垃圾。
就算偶尔有好心的女士接过了他的传单,在看清上面滑稽可笑的内容之后,也都露出了或嫌弃或怜悯的表情。
克雷登斯一直觉得自己就像站在大街上的一个笑话。
与孤儿院的那些低龄的孩子们不同,他们年纪太小,尚不具备完整的羞耻心;他也不能像莫德丝蒂那样,一出门就找个玛丽看不到的地方把所有传单都扔掉。
如果他那么做了,等待他的就不止是一顿毒打了。
克雷登斯不太会说谎,因为他知道说谎的结果只是让自己处于更加悲惨的处境。
玛丽总是能看穿他的谎言。
不,与其说是看穿,不如说玛丽从没有信任过他。她总是用怀疑的心态看待他说的每一句话。
可是克雷登斯今天真的没有说谎——三十二大道的街角,确实延伸出了一条新的道路,还开了一家新的咖啡馆。
在突然狂风大作,眼见着就要大雨倾盆的时候,是咖啡馆的主人走出来帮他捡起掉在地上的传单,还邀请他进店里避雨。
她的声音温柔,脸上还带着腼腆的笑意,她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他的表情,那眼神——那眼神仿佛在害怕他会拒绝。
他应该要拒绝的。这不是他应该呆着的地方,这样的姑娘也不是他这种人能够染指的。
克雷登斯蠕动着嘴唇,喉咙发干,长期以来得不到足够食物的胃也微微刺痛起来。刚刚的“谢谢”两个字都已经费了他好大劲,更何况这次是要开口拒绝别人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