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脚步一滞,心头一紧。“阿娇?”齐衡身上弥漫的淡淡的酒香,叫初春的水汽一涌,反倒清雅。齐衡的一双眼睛生的极好,恁多少浓情蜜意都欲诉还休的括在里头,盈出水一样的清浅深浓,他静静的瞧着阿娇,缓缓道:“明兰妹妹的好日子,你自然是回来了。”
两人似乎都各有心事,相对无言,池塘边只听见水声轻动。
齐衡却始终盯着阿娇看,好似看不够一般,阿娇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安静,只能找话来说:“你……怎么在这儿?”齐衡美目轻弯,微微笑道:“喝多了几杯,长柏兄让我在他书房里歇歇。”他识得盛府路径,长柏的书房又在内外院交界处,他能一路摸到水边也不稀奇。
阿娇没话说了,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齐衡瞧着阿娇,从眉角,到睫毛,到笑靥,想起往事,齐衡顿时心中委屈,道:“顾将军请旨那日,我也请旨了,但是……”阿娇听了,一言不发,过了半响,才缓缓道:“皇帝舅舅没同意是吗?”
阿娇看着齐衡,在沙场上练过后,往日贵族公子的气质淡了几分,增了一份坚定与果敢。阿娇道:“听母亲说,你母亲欲为你定下申阁老的嫡孙女?”齐衡叹了口气:“母亲说……阿娇妹妹迟早会成为太子妃的,让我早早断了念想……”
齐衡实觉郁郁,终忍不住道:“我有些句话,搁在心里许久。今日问你,望你实话答我,若是……我便是拼死也要争上一回。”
阿娇道:“你说。”
齐衡站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玉石般皎洁秀丽的面庞一片正色,道:“这些年来,我对你的心意你也知道。我一直以为咱们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困难,谁知道却如此不易。你对那太子妃,乃至将来皇后之位,是什么看法?”
阿娇抬着头,露出一段粉藕般的水嫩脖颈,仰出极秀美的线条,轻垂眼睑,悠悠道:“在你之前,这宫中与我关系最好的,是荣哥哥。”想到先太子刘荣,阿娇的眼眶有些湿润:“我自幼得翁主封号,受皇帝舅舅和外祖母的宠爱,宫中的皇子公主们表面巴结我,暗地里去排挤我,只有荣哥哥是不一样的,会带着我看书玩耍,就和家中大哥二哥一样。后来他成了太子,需要做的事情很多,渐渐来往就少了。”
阿娇停了一下,继续说:“后来就认识了你,温柔的齐小公爷,和荣哥哥一样对我很好,教我练字,给我送笔墨。”
齐衡心中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艰难的说:“难道说,我只是刘荣的一个替身吗?”
阿娇脸向湖面,好似想起许久许久以前的事,她缓缓道:“不,你们不一样。刘荣是身份使然,他必须这样才能在宫中生存下去,可你不一样,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和你母亲郡主娘娘很像,看着风轻云淡,内里却极好强。你明明已有了大好家世,却依旧勤学不缀,洁身自好,在京中锦衣子弟中,可算首屈一指的好儿郎。”
聊起先太子刘荣,齐衡听出阿娇语气中淡淡的忧伤,心里也是一阵难过。
阿娇接着说:“你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刚学了几天汉赋,又想着钻研诗经;练着馆阁体,却也不愿放弃颜体柳体;庄先生刚夸你写字略有小成,你又去调色作画。你也知道贪多嚼不烂,便日日起早贪黑,生生把许多学问技艺练出些名堂来。”
阿娇顿了顿,静静瞧着齐衡,一字一句道:“你事事都想做最好,心中也是想荣耀门楣的吧,可是现在的情况,你若娶了我,便是得罪了皇家。我真的怕……会连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