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陛下,甘相如今依然兵临泽州,离大定府不过二三百里之遥。这仗怕是就要打完了,大战已然接近尾声,何必还去借如此巨款?朝廷若是频频借贷度日,实非好事,到时候天下人都以为朝廷穷兵黩武,以为朝廷危若累卵,一旦这种消息被那些山林贼寇知晓,到时候群贼并起,何以制之?”富弼说得是语重心长。
这番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在这个时代,借钱就代表了日子过不下去了,朝廷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一借再借,真若是那些贼寇,谁还会怕朝廷?
赵顼听得是心乱如麻,又看向王安石。
王安石急忙说道:“陛下,用些许利息,换一座大定府,这买卖划算得紧啊,只要大定府打下来了,甘相公必然就会把钱立马还上,无妨的。”
“这可未必。”富弼立马接道:“想当年,甘相打下燕云的时候,得了多少钱财土地?朝廷可得了一分一毫?这些钱财土地,都到哪里去了?不用老夫多言吧?”
“富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甘相公还会中饱私囊?边关军将的封赏,哪里来的?燕云备战日久,大同苦战连连,那些粮草,谁人备的?此番甘相公出征,可要了朝廷一分钱?”王安石立马回怼,他可不相信甘奇会贪污了燕云的钱财。
“没要朝廷的钱?那如今是作甚?如今不是要钱吗?三十万石,这不是在要吗?”富弼辩论是把好手,放在以往,他还真不会亲自下场,只奈何而今,他已没有人能冲锋陷阵了,只能自己下场了。
打仗,是甘奇平步青云的台阶,更是甘奇如今名满天下的原因。有时候深入想一下,甘奇若是败一仗,也未尝不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谁叫那甘奇标榜自己百战百胜的?谁让甘奇立了这么一个人设?这世间之事就是这么简单,人心之间富弼熟练非常。
人设立得越高,崩塌起来就越快。不是百战百胜吗?最好真败一仗,再看这天下人如何看待甘奇。
至于辽国?已然颓败如斯了,就算胜了一回,当也不会再有什么大作为。
富弼想得倒是清晰非常,就怕甘奇真的轻易就打进了大定府。
赵顼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不是不聪明,而是真的有点见识,再借钱,那就欠六百万贯了,朝廷一年的度支也不过七千多万贯左右,这还是商税加在一起。
而真正能运到东京朝廷入国库的,一两千万贯。其他的,付工资,付军饷,修路桥水渠学堂之类,大多到不了东京,还有一部分就算到得东京,转手就得给出去,特别是军饷,那是一刻都不能拖,大宋的军饷,只要一拖,必然生变。
朝廷中央,欠了六百万贯的债务,也就是说秋粮一上来,几乎就都去了,三省六部二府三司的工资都给不出了。还要全国裁军,编练新军,这哪里还支得开?
赵顼心中有些乱,倒不是怀疑甘奇什么,但毕竟甘相公是有前科的,当初燕云财物,朝廷真没有看到一文钱。
“司马中丞,你以为呢?”赵顼问了一下司马光。
司马光也为难不已,他一方面着急甘奇的战事,一方面又担忧着朝廷的度支,他是两边着急,便更是心乱如麻。
“陛下,臣以为,这军粮还是要筹措,不若……不若先把朝廷各部的俸禄拖上一个月,在筹集三万石送去,再解燃眉之急。”司马光是慷他人之慨。
“司马中丞,你可知晓前线有多少大军吗?降卒八万余,威武军与万胜军十万之多,还有马匹牲畜,这还不算那些抚恤赏赐。就算人吃马嚼,一天要吃多好粮草?这么弄,若是一旦路上稍有耽搁,后果如何?”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