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愣了一下,大声叫他的名字“西”
医院就在碑林以上两百米的地方。他沿碎石道上山,大步走进在灯火通明的水门汀的大门里。
医院只有一条长长走廊,灯光亮堂,每一扇门上都用英文与汉字标明了科室。产科并不难找,但他仍旧在走廊上等了很久。
有个华人女士来做流产,她失血过多,送来时眼白上翻,早已失去知觉。值夜的护士并不多,几乎所有助产护士都被集中过来,给她做复苏与输血,在他赶来不久终于抢救回来。
终于等到苏珊叫他名字,走进病房时,几个小护士正用拖把拖去地上血迹,窃窃私语
“她在家里流了两天血,丈夫才将她送过来。”
“所以她的丈夫呢”
“上帝知道他去哪里了,也许甚至都不是丈夫,否则为什么这么不在乎她的死活。谁知道呢。”
苏珊声色俱厉的咳嗽两声,小护士立刻噤声,执着拖把站到一旁,仰头看这高大白人穿过门廊走进妇科办公室。
苏珊满头大汗的坐在办公桌后头,显然刚才的流产手术并不轻松。她大大地喘了口气,问,“季淮真是你的”
“我是她的丈夫。”
苏珊从圆片眼睛背后头抬起一只眉毛,对此表示十分的怀疑。
他一边说,一边从风衣内侧取出自己的护照,递过去。
苏珊看了看扉页上的鹰徽,又翻看了第二页的资料,上头确实写了已婚。
他接着说,“她就等在医院外。”
“她的确有点紧张,尤其刚才那位病人发生了这样的事。何况她这样年轻,所以尤其有点失了主意。你看起来比她要镇定的多。”苏珊将护照合起来交还给他,从抽屉翻出一沓资料,瞥了一眼,笑了笑,“恭喜你。”
恭喜我华人匮乏的面部表情使他有点不确定她神态里更多的是祝贺还是鄙夷,而且他也不是十分能读懂化验单上的结果。但苏珊没有再理他,似乎早已疲于应付这一类的情况。
他一边往外走,直到走到大门外,才终于辨认出上面潦草的字迹。
顿了一下,他加快脚步,沿碎石道下山。
女孩儿仍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蜷坐在那里,听见响动,转头,看他走过来,却没有动。打量他的神情,眼睛有点红红的。
等他走近了,才问,“苏珊怎么说”
“她说,恭喜我。”
她愣了一下。情绪汹涌而来,像是有些难以自控。
但她仍旧控制住了,只是声音有点跑调,“西。”
他点点头,嗯一声。
她吸了吸鼻子,“i ant this baby”
他没有讲话。
她抬头看着他,尽管背对着路灯光,不太看得清他的表情,但这不重要。笑了笑,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停灵的人早已走了,松风也暂时消失,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他也没有有讲话,也没有问她究竟是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他静静等待着,希望不会有什么声音可以打断她。
她抱着膝盖,没有看他,睫毛动了动,接着往下说,“也许五年,或者十年之后,最好我从学校毕业有一份体面的职业,最好我的丈夫大部分时间里都在我身边,最好世界上不要有任何歧视或者战争,对一个混血小孩来说才是出生的最好时机与时代。而我现在才十七岁,我还在上大学,半年之后就得回到美国,为了一个意外搞不好得荒废学业,你的国家你的家庭甚至这个殖民地都不会太接受一个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