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你,我随口乱说当真了是不是?” 陈玉楼恨铁不成钢,索性抢了孔鱼的肉干略施惩戒,笑得畅快淋漓。孔鱼注视他的眼神温柔专注,有种目空一切的宽容,陈玉楼每每回想起她周身奇特的气质,认为这兴许是自己对这小姑娘上心的缘由之一。“有一事,我好奇很久了——小鱼儿你博采众长,不知师承何门何派?”
孔鱼微笑:“家传技艺,无门无派——我们孔家人,生来就是要下地宫的,除非找着族长所寻之人,否则一辈子都得为此奔波劳顿。好在家藏颇丰,我的确博采众长,先生有不懂的,请尽管来问。”
“啧,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我不懂的’?”陈玉楼随手摘了片嫩黄树叶在孔鱼鬓角比划,挽着丱发的少女仅在髻中系着翡翠的发饰,水滴状的翠绿玉石会随她脑袋转动撞击出泠泠的声响。孔鱼性子是很跳的,大多时候她却喜欢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为何如此矛盾呢?
陈玉楼把叶片戳孔鱼头发里,蹙眉调整半晌,忽然兴起道:“小鱼儿,那我考考你——你就在此起上一课,推天道以明人事,一卜此去探宝路途吉凶。我呢,好赖学过几年‘易经’,负责帮你把关校正。”
但相较玄奥晦涩的《周易》,孔鱼更通晓黄石公流传的《灵棋经》。她起卦占数不拘外物,应声便捡三色共十二枚石子率性一掷。待辨明卦象,孔鱼神情凝重,立马踮脚捂住陈玉楼的眼睛。
“哎唷,小鱼儿,怎么了?”
陈玉楼油然诧异,往下扒拉孔鱼冰冷的双手,她却按得愈发紧。她身上有股药味,又香又软,人如其名像一尾无骨的鱼。眼下这尾鱼儿瑟瑟发着抖,在陈玉楼耳畔轻声道:“四上四中二下,阴长卦,凶裹之象,纯阴不应,坤地西南,是为……大凶。”
……
茶足饭饱,六人投了山路继续南行,不多时于奇峰幽谷间望见一座村寨,景致优美有如工笔山水画。寨中约有百十户人家,民居全部坐北朝南、依山而建;为避免毒蛇毒虫,复式结构的木楼底部都采用九柱落地,横粱对穿,使楼台悬空,即大名鼎鼎的“吊脚楼”,每家吊脚楼下又均供了个神秘的玄鸟木雕。卸岭群盗长了个心眼儿,径直转入寨中叫卖生意。
但这些年山贼响马闹得太凶,大大小小的村寨惨遭血洗,以致神经过敏的当地苗人抗拒所有外来面孔。陈玉楼等人一露面,寨子里原先和乐融融的苗人们纷纷抄起砍刀钉耙包围上来,大喝着叫人一头雾水的蛮夷土话。陈玉楼气定神闲,冲身旁孔鱼使了个眼色;孔鱼不疾不徐地迎上剑拔弩张的众人,开口用流利的方言与他们交谈起来。
孔鱼说他们只是挑山拣货的行脚商人,今日有缘来到贵宝地,单纯想换些新鲜山货。山民民风淳朴,喜欢以物易物,何况深山老林你再有钱也花不出去。
陈玉楼事先计划周密,预备的都是山民们急需之物:花玛拐卖的是针头线脑、蜜饯零嘴一类的日用杂货,昆仑摩勒给扮成贩私客商的罗老歪挑着盐巴。他们不像普通货郎那般计较蝇头小利,深得民众好感,没花多少工夫便换得七七八八。罗老歪穷极无聊,凑近了没话找话地调戏替昆仑摩勒当翻译的孔鱼。
“喂,小妞。”罗老歪拼命朝孔鱼耸动他两蓬杂草似的粗眉。孔鱼脾气好,笑着点了点头。“你咋会说苗家的话哦……这世上有没有你不会的东西?妈蛋,陈总把头好福气,我他娘的也想捡这么个宝贝回家耍耍。”
“被先生救下之前,跟劫持我的歹人学过一些苗话,简单交流不成问题。”孔鱼认真地答道,“至于我不会的东西……很多,非常多。我不是宝贝,先生把我捡回家也没有耍我。”
罗老歪发出怪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