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有一道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更深露重,真人何以还不安寝?”
温然神色未变,手下翻过一页,平静应答:“若非教主夤夜来访,我自然已经安睡。”
那人顿时便拉长着声音“哦”了一声,笑意越发明显:“这么说来,真人这是专程在等本座了?”
温然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书,点了点头:“是。”
那人刚要再开口,就见温然又伸手拎起茶壶,不紧不慢地沏了一杯茶、推到了与自己相邻的座前,低声道:“教主请坐。”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从窗口嗖的一下就闪到了眼前,一撩殷红的衣摆便有些急不可耐地坐了下来,端起茶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喜滋滋地一口把茶全灌下了,又捏着空杯子伸到她跟前、眼巴巴地盯着她:“再给本座来一杯!”
那气势,不像是喝茶,倒像是拼酒似的。
温然不以为意,当真又给他倒了一杯。
一连三杯凉茶下肚,这人才好像是终于勉强有些满意了,放下了茶杯,定定地盯着她看。
她已经换下了白日里的轻甲、换了常服,才刚沐浴过便没有束发、一头长发就这样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其实她现在和从前的相貌已经很不一样了,她从前也生得好看,却更明艳一些,如今的相貌像足了母亲林氏,有些过分精致柔弱,只看五官,几乎显得有些楚楚可怜。然而,即便是生就了这样的相貌,她也绝不会令人有半分轻视——她的身姿总是笔挺的,她的身上总是带着剑意,她的眼睛……总是通透而平静。
一眼,只要一眼,他就能知道,她是她。
“二十年了,”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带着一种夙愿达成的喟叹,“可算是又见到你了。”
温然安静地看着他。
“我找了你二十年,哪知道你这回晚来四年、才十六岁?各州府都快翻遍了,这次你要是不回京,我就该想办法去边关找了。”他说完又问,“你呢?”
然而还没等对方回答,红色衣袍的男人便又自嘲地笑了起来:“真人心怀天下,守土安-邦、为国为民,哪里还有时间找我呢?”
温然其实也是找过的——一岁前她尚在京城,但因还是个婴孩,足不出户,甚至不能言语,自然也无处可查;后来去了边关,有时也会暗中打听何处有武艺过人的高手——如今这世道并无内力之说,习武之人也不过都是习的外家拳脚,若竺炤也在,武艺自然越发惊人。然而边关战事吃紧,她也确实没有太多时间寻找,一直未有结果。如今对方说破,她也辩无可辩。
她一点都不辩解,男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末了又觉得有些心酸,甚而又有些埋怨自己——早该知道的,这人从来就是这样,自己没事又提这个做什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会儿,男人认命地叹了口气,语带恹恹:“算了,谁叫我是魔教教主,作恶多端,活该有这报应。你还不知道吧,我现在叫褚炤——我都忘了,哪有什么是燃犀真人不知道的。”
一直沉默的温然却忽然看了过来。
“你没有杀过人。”她说。
他从小就被困在教中日日习武、不理教务,父亲死后执掌魔教才不过一年,还真是……没有什么机会施展。然而堂堂魔教教主,居然没杀过人,听起来可不是有点儿丢人?为了不丢人,他想了想,咳嗽了一声,反驳道:“不是还有你吗?”
他们是同归于尽的,她该算是死于他手的。
温然罕见地愣了一下,随即居然笑了起来。
“你没有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