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不是她的女儿在边关出生入死,哪里还能有如今的太平盛世,又哪里还能有眼前这许多富贵享受?
她这一下搬出了天子,顿时所有人都噤了声——天子圣谕,谁敢置喙?
一时间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但事情还没有完——太夫人显然是对她的言行举止不满极了,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敲打教养,用过饭后单独把她留了下来。
倒是也没有什么过分的手段,只是板着脸训导了许久,翻来覆去不外乎是女子该有女子的教养,三从四德缺一不可,不能丢了卫国公府的脸面、坏了卫国公府的名声。
她年纪大了,不过是口上教训,温然并不动气、也浑然没有将她说的放在心上,只安静坐在椅子上由得她教训,直到眼看着外头天色变换、将至中午,终于不紧不慢地站起了身来,温声开口:
“今日中午我与同僚有约,不敢有误,来日再听祖母教诲。”
她说完,甚至还施了一礼,这才转头退了出去。
留下老太太一个人在原地脸色铁青——正要叫门口两个婆子把人拦住,谁想这一眨眼的功夫温然就已经到了门口,也不知怎么的,原本守在门口的两个婆子忽然身形一滞、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人推了一把似的不由自主往两边一让。
温然已经神色自若、不紧不慢地出了屋子。
……
“小事罢了。”迎着对面人有些揶揄的目光,换了一身衣服后终于顺利从府中脱身的温然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不必挂心。”
“我看也是,你总是有办法,”孟靖晃了晃酒杯,却还是忍不住皱眉,“你说,你在外面为了国家百姓出生入死,给国公府挣了军功地位。她们不仅不念你的好,你一回来,还就死盯着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给你找不痛快,这目光也太短浅了吧?”
温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叹气:“女子一生困于后宅,本也是身不由己。”
世人待女子从来苛刻,但在她从前的江湖上,至少还是以实力为尊、武艺高强的女子多少也有些自由;而在这里……哪怕是勋贵人家,女子也不过是在后宅终老一生。也许确实目光短浅——然而又有谁给过她们目光长远的机会呢?
孟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又喝了杯酒赔罪。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就见青年低低地咳嗽了一声,终于进入了正题:“你也知道,从小我爹就喜欢你。这回好不容易打完仗回京了,我看他这几天兴奋得很,八成过几天就要上门提亲来了——我今天先给你赔个罪,到时候还要你多担待担待。”
孟靖是将军府的嫡长子,其父辅国将军孟阔是温钤戍边时的副将。温然与孟靖从小一起在边关长大,一同上阵杀敌,出生入死、情同手足。一年前京中传来消息,说将军府的老将军病重垂危,长子孟阔军务在身不能擅离,不过眼见着战事也已日趋明朗,便派了孟靖独自回京为祖父侍疾尽孝。好在老将军现下已然脱险,正日渐好转,如今又逢大军凯旋,将军府更是一派喜气洋洋。
孟阔的念头,温然是知道些的,此时也忍不住摇头失笑:“你我虽非血亲,尤胜手足。些微小事,不必多言。”
孟靖也笑了:“冲你这番话,咱们‘兄弟’俩也得干一杯。”
两人许久未见,正喝到兴头上,忽然有人拉出了一张空椅、在桌边顺势就坐了下来:“孟兄,这么巧,你也来喝酒啊?”
孟靖闻声转头,几乎被一大片殷红的衣袍晃得头晕,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一个手抖,险些就把杯中的酒都晃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