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肯定喜欢亲的,老二又是男孩……”
翠兰打断:“你知道什么!她就是在调教媳妇。”
“……”翠兰嫂子瞪着眼默了好长时间,才小声地说,“不会吧。”
“怎么不会,又不是亲的。”翠兰麻利地折一根芦苇叶子擦手,“女儿总是要嫁,将来还得陪嫁妆;外来的媳妇不知根不知底,哪有自小养在身边的用着舒服。”
她说着,垂着眼低低哼了一声,声音很轻:“我就是童养媳,我知道。”
翠兰嫂子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沉默了好一会,又问:“既然这样,你为啥还要去找苏太太?”
翠兰说:“叶家大门大户的,能看上咱们乡下姑娘?顶多也就跟她玩玩。到时候万一出什么事,就苏倾的名声,谁敢要她。苏太太最好面子,别人不娶她也不敢要。”
翠兰嫂子糊涂了:“那……”
翠兰抬起头,微微笑着说:“咱们要。”
“啊?”
“柱儿大了,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咱不捡贵的,只捡好的。我早就看上那丫头了。”
“苏太太肯吗?”
“不肯,不肯咱们就让她肯。让她过来亲眼看看,苏倾要是不赶紧嫁,名声都要坏了。她的儿子才多大,毛还没齐全,哪点比得上我们柱儿。”
翠兰嫂子被说得服服帖帖,菜也不洗了,两人挎着篮子,从石阶上岸,过了桥,急匆匆往苏倾家里去。
不知道该不该夸翠兰神机妙算,苏太太真的火急火燎赶地来了。
翠兰说:“我看见那个男的撩开她衣服亲她,她也没躲。”
嫂子点头:“我作证,看得真真的,你过去瞧瞧就知道。”
苏太太听到这消息时手一抖,差点把她最真爱的那只白瓷茶杯给碎了。
她根本没法把苏倾和轻浮、淫荡、不自重等词语联系在一起,可是她又控制不住地想,她最近总是心不在焉地想外跑,已经打扮得这样暗淡了,可是那张青春的脸,还是像泥土里开出的花一样,控制不住地要绽放。
逃难的时候她见过白莲教抢亲,遇上河边洗衣服的姑娘,抓着腰就提在马上,一骑绝尘而去,那姑娘怎么哭喊,也回不来了。
叶家没有那么嚣张,但也好不到哪去。她突然想起她久违的规矩森严的夫家,永远斜着眼看她的婆婆,坐着雕龙刻凤的梨花木主位上,就好像是她供起的菩萨,她想有钱的大户人家,总是又霸道又坏的。
她又想起苏煜,想起他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皱巴巴的一团儿,养不熟的苏倾从这幅画面里刨去了,这世界上好像谁都在欺负他们母子俩。
叶芩苍白的手指忽然捏住了书脊,捏得很用力,书脊的缝线都显露出来,就好像给一切声音画上个休止符。
四周猛地寂静片刻,只剩他的声音:“今天先到这儿。”
苏倾奇怪地看着他的脸,他的表情如常。她有些紧张起来:“怎么了?”
叶芩从袖中掏了一块大洋,书签似的地夹在翻开的书页里,然后把书合上塞给她:“书拿回去。”
苏倾不肯接。
叶芩皱了皱眉头,似乎对她的固执感到很不耐翻,拔开笔盖,不容置疑地在扉页上写上了“苏倾”。
苏倾怔怔看着他的动作,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有些发白:“我不是……”
我不是为了钱啊……
叶芩横她一眼,低头泄愤似的又写了两个字,写得极大,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装订纸,最后的一折刺啦一声划破了纸张。